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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仲氏王朝的“皇宫”。

这里原本是扬州刺史部气派的官署,被袁术强行征用,进行了他力所能及的、浮夸到有些滑稽的改造。廊柱被刷上了刺目的金漆,虽然工艺粗糙,不少地方已经斑驳脱落,露出底下原本的木色。大殿内铺着从民间搜刮来的、颜色各异的地毯,勉强拼凑出所谓的“皇家气派”。最扎眼的是那新打造的、尺寸明显过大的龙椅,上面铺着一张据说是白虎皮(实则很可能是染色狗皮)的垫子,袁术就斜倚在这上面,手里把玩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杯,里面是冰镇过的蜜水。

他比一年前更加肥胖了,层层叠叠的“龙袍”也掩盖不住那臃肿的体型,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潮红,眼袋浮肿,唯有那双眼睛里,还残存着几分属于世家子弟的倨傲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自我陶醉。

一名内侍连滚爬爬地冲进大殿,声音带着哭腔:“陛…陛下!不好了!徐州…徐州的刘备和吕布,他们…他们起兵了!五万大军,打着‘靖南’的旗号,已经离开下邳,正朝淮水杀来!”

大殿内侍立的几位“仲氏”朝臣,如主簿阎象、长史杨弘等人,闻言都是脸色一变,互相交换着担忧的眼神。

然而,预想中的震惊甚至慌乱并没有出现在袁术脸上。他只是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将那口蜜水缓缓咽下,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然后才嗤笑一声,那笑声像是被痰卡住了喉咙,嘶哑而难听。

“哦?”袁术拖长了语调,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朕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那个织席贩履的刘备,和那个认了丁原、董卓做爹,又反复无常的三姓家奴吕布,凑在一起搞出的闹剧。”

他把玉杯重重往旁边的案几上一顿,溅出几滴蜜水。“靖难?靖谁的难?朕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他们这是造反!是叛逆!”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肥胖的身躯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也可能是单纯的虚胖导致):“刘备?一个打着汉室宗亲幌子的骗子,靠着假仁假义笼络了些许人心,也敢妄称‘靖难’?他那个皇叔的身份,谁知道是不是自己编的?朕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归!”

“还有那吕布!”袁术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一介匹夫,有勇无谋的野狗!朕当初肯收纳他,已是天大的恩典,他竟敢背叛于朕,投靠刘备那个织席贩履之徒!简直是自甘下贱,臭不可闻!”

他环视下方噤若寒蝉的臣子,挥动着胖手,语气斩钉截铁,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此二人,一个虚伪狡诈,一个狼子野心,乌合之众,能成什么气候?朕坐拥淮南富庶之地,带甲数十万,粮草堆积如山!岂是这两个跳梁小丑能撼动的?”

这时,老成持重的主簿阎象忍不住出列,躬身劝谏:“陛下,刘备仁德布于四方,吕布勇武冠绝天下,此二人联手,其势不可小觑啊。且他们以‘讨逆’为名,占据大义名分,恐于我军心民心不利。依臣之见,不如谨守淮水险要,以逸待劳,挫其锐气,再……”

“荒谬!”袁术不等他说完,便厉声打断,肥胖的脸上因怒气而涨得更红,“阎象!你老糊涂了吗?朕乃真命天子,拥有传国玉玺!天命在朕!何须惧他什么大义名分?防守?那是懦夫所为!朕要的是堂堂正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将这伙逆贼碾为齑粉!让天下人看看,顺朕者昌,逆朕者亡!”

他猛地站起身,那过大的龙袍显得有些晃荡,但他努力挺起胸膛,试图展现帝王威严:“张勋何在!”

武将队列中,一位身材魁梧,披挂整齐的将领应声出列,拱手道:“末将在!”此人便是袁术麾下目前最为倚重的大将张勋。

“朕命你为征讨大都督,统兵十万!”袁术大手一挥,仿佛在赏赐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即日开赴淮水,给朕迎头痛击刘备、吕布!朕要你生擒刘备,活捉吕布,将他们的头颅挂在寿春城头,以儆效尤!”

张勋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十万大军听起来吓人,但其中有多少是刚放下锄头的农夫,有多少是军纪涣散的老兵油子,他心里清楚。对面可是吕布的并州狼骑和刘备麾下那些从黄巾之乱杀出来的老兵……但他不敢违逆正处于亢奋状态的皇帝,只得硬着头皮道:“末将遵旨!定不负陛下重托!”

袁术满意地点点头,似乎已经看到了胜利的场景,他重新瘫坐回那张不甚舒适的“龙椅”,又端起了蜜水,语气变得轻快甚至有些慵懒:“速去准备吧。对了,朕近日新得一批江南舞姬,待爱卿凯旋,朕在宫中设宴,与爱卿同乐。”

张勋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头称是,转身退出大殿时,背影显得有些沉重。

阎象看着张勋离去,又看了看重新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袁术,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知道,再劝也无用了。这位“仲氏皇帝”已经彻底被传国玉玺和所谓的“四世三公”荣光蒙蔽了双眼,看不见或者说不愿看见那即将压城的滚滚黑云。

消息很快从皇宫传出,在寿春城内引起了一阵骚动。普通百姓面露忧色,他们刚经历过袁术称帝后变本加厉的盘剥,实在不想再经历战火。而一些嗅觉敏锐的世家和官员,则开始暗中盘算着自己的退路。

与此同时,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开始在寿春城外集结。人数确实众多,旌旗招展,看上去蔚为壮观。但仔细看去,士兵们服装杂乱,兵器五花八门,队列歪歪扭扭,军官的呵斥声和士兵的抱怨声混杂在一起,毫无精锐之气可言。

张勋骑在马上,看着这所谓的“十万大军”,眉头紧锁。他知道,陛下轻敌,但他自己不能。刘备和吕布,绝非易与之辈。这一战,恐怕比他想象的要艰难得多。

而在那座金漆剥落的宫殿深处,袁术正欣赏着新编排的舞蹈,丝竹之声靡靡,仿佛淮水彼岸那震天的战鼓与肃杀之气,与这仲氏皇宫毫不相干。他抿着蜜水,眯着眼,喃喃自语:“织席贩履儿……三姓家奴……也配与朕争锋?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