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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过往如月光 > 叙拉古人(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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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冕的重量与心事的萌芽)

玉京,叙拉古使馆。

饲夜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揉了揉眉心,长时间的伏案工作让他那双总是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也显露出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亢奋的锐利光芒。他面前摊开的,并非寻常的外交文书或技术协议,而是一份足以改变叙拉古未来国体的、措辞严谨详尽的《叙拉古君主立宪制基本法》草案纲要。

窗外是玉京永恒不变的、带着古老威严与精致算计的夜色,而他的思绪,却已飞回了那片正在焕发新生的荒原。塞法利亚的离开,与其说留下了权力真空,不如说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政治实验场。联席会议制度运行良好,证明了权力分散与制衡的可行性,但这还不够。叙拉古需要一个象征,一个超越日常政治纷争、能够凝聚人心、并在国际舞台上代表国家延续性与独特性的符号。一个……皇帝。

而这个皇帝的人选,在他心中,几乎没有第二选项。

他接通了与斥罪的加密通讯。全息投影中,斥罪的身影显现,依旧是一丝不苟的司法官制服,表情严肃。

“饲夜代表。”斥罪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特有的冷静。

“斥罪,长话短说。”饲夜指尖敲击着桌面上的草案纲要,“我准备向联席会议及元老会正式提议,变更国体为君主立宪制。立拉普兰德·萨卢佐为叙拉古帝国皇帝,作为国家与民族的象征,统而不治。”

即便是以冷静着称的斥罪,在听到这个提议时,瞳孔也微微收缩了一下。她沉默了片刻,并非在犹豫,而是在飞速地评估这个提议背后的法律依据、政治风险以及潜在收益。

“理由。”她言简意赅。

“第一,拉普兰德‘头狼’的声望与武力,是叙拉古天然的威慑符号,足以震慑内外。其远离政治中心(在龙门),恰好符合‘统而不治’的立宪君主定位,避免干政风险。第二,萨卢佐姓氏是叙拉古旧秩序中最具影响力的家族名号之一,沿用此名号有利于平稳过渡,减少内部阻力,同时也是一种对历史的继承与超越。第三,一个稳定的、具有延续性的君主符号,有助于我们在国际社会塑造更可靠、更持久的国家形象,尤其是在与乌萨斯、维多利亚这些帝制或类帝制国家打交道时。”饲夜条理清晰,语气笃定。

斥罪再次沉默,这次时间更短。“法律层面,现行《基本法》留有在‘特殊时期’经由联席会议、元老会及‘最高意志’(意指狼主)认可,进行国体变更的弹性条款。程序上可行。风险在于,如何确保‘统而不治’原则被严格遵守,以及……拉普兰德小姐本人是否愿意接受。”

饲夜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光:“‘统而不治’的条款我会写得无比严密,将其权力严格限定在礼仪性、象征性范畴。实际行政、立法、司法权依旧牢牢掌握在联席会议、元老会及司法体系手中。至于拉普兰德……”他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她不会在意。一个无需她处理政务、只需她挂个名头就能让叙拉古更稳固、同时也让她‘头狼’之名更加实至名归的位置,我想不出她拒绝的理由。更何况,这对塞法利亚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将可能针对前执政官的仇恨视线,转移到更具象征意义、也更难被撼动的‘皇帝’身上。”

斥罪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这个分析。“可行性很高。我同意。草案需要细化,尤其是权力限制条款。”

“这是自然。”饲夜点头,“我会尽快完成草案,提交审议。”

通讯结束。饲夜望向窗外,目光仿佛穿透了玉京的亭台楼阁,落在了遥远龙门的方向。他知道,这步棋一旦落下,叙拉古将真正步入一个全新的时代。而那位远在龙门的、对此可能还一无所知的“皇帝”,或许根本不会意识到,一项沉重的冠冕,正悄然向她飞来。

---

龙门。

塞法利亚确实在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那种最初的、无所适从的失重感正在被一种新的节奏取代。她依旧会接到一些来自饲夜或联席会议的加密简报,但不再像最初那样每封必看、每看必深思,她开始学会区分哪些是真正需要她关注的信息,哪些只是例行的通报。她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生活”本身。

她开始学着分辨龙门不同区域超市物价的差异,会和德克萨斯讨论哪种牌子的咖啡豆风味更醇厚(虽然她依旧不太能欣赏那种苦涩),甚至会在拉普兰德的怂恿下,尝试玩一些简单的电子游戏——结果通常是被拉普兰德毫不留情地“血虐”,然后看着对方得意洋洋的样子,无奈地摇头失笑。

她的衣着也不再是千篇一律的深色正装或旅行装,偶尔也会换上一些更符合龙门风格的、带着街头气息或简约设计的便服,虽然颜色依旧偏向素雅。那头银发也不再总是束得一丝不苟,有时会简单地披散着,或者用一个简单的发圈随意拢起,少了几分执政官的威严,多了几分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柔和。

三狼的身影,两白一黑,也确实成为了龙门某些区域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线。她们或许出现在喧闹的夜市,拉普兰德大快朵颐,塞法利亚浅尝辄止,德克萨斯安静陪伴;或许出现在企鹅物流的任务现场,德克萨斯精准指挥,拉普兰德暴力开路,塞法利亚则凭借其敏锐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提供关键的信息支持或战术建议;或许只是简单地在黄昏时分,并肩走在返回宿舍的街道上,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拉普兰德依旧是那个拉普兰德,肆意、张扬,享受着龙门的混乱与自由。但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一种微妙的变化,在她自己都未曾深刻察觉的情况下,悄然发生。

那是一个平静的傍晚,三人刚完成一个不算太麻烦的委托,在一家露天茶座休息。德克萨斯去柜台点单,座位上只剩下拉普兰德和塞法利亚。夕阳的余晖给塞法利亚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她正微微低着头,看着个人终端上一条来自叙拉古的、关于基础教育普及率提升的简报,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的弧度。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眉头紧锁,只是安静地看着,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有关、却又不再需要时刻背负的成果。

拉普兰德靠在椅背上,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薄荷烟(在德克萨斯的“监督”下,她收敛了不少),银灰色的眼眸落在塞法利亚身上。她看着妹妹那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的银色发顶,看着那专注而平静的侧脸,看着她身上那件简单的、印着某个龙门本地乐队logo的灰色卫衣……

一种陌生的、软绵绵的情绪,像初春破土而出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拉普兰德那颗习惯了战斗与破坏的心脏。

这家伙……是不是太安静了点?太……懂事了点?

拉普兰德自己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觉得痛快淋漓。德克萨斯那家伙虽然闷,但内心强大,有自己的目标和坚持,也不需要人操心。可塞法利亚……她似乎总是把自己放在最后。以前是为了叙拉古,为了萨卢佐,现在卸下了重担,她好像也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安静地待着,很少主动要求什么,很少真正地、像自己这样“放肆”地活着。

一种类似于……长辈看到乖巧晚辈时,既欣慰又忍不住想为其操心、怕其吃亏的复杂情绪,油然而生。这种感觉对拉普兰德来说极其陌生,甚至有点滑稽——她拉普兰德,居然会操心别人?还是用这种“婆婆妈妈”的方式?

但那种念头一旦升起,就有点挥之不去。

她叼着烟,含糊不清地,几乎是自言自语般地嘟囔了一句,声音很轻,却被刚好走回来的德克萨斯听了个正着:

“啧……塞法利亚这家伙……是不是也该……找个伴了?”

德克萨斯端着三杯饮料走回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灰蓝色的眼眸扫过一脸“我在思考人生”状的拉普兰德,又看了看对此一无所知、依旧低头看终端的塞法利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一杯黑咖啡放在德克萨斯面前,一杯加了大量冰块的柠檬水放在拉普兰德面前,然后将一杯看起来温和许多的花草茶,轻轻推到了塞法利亚手边。

塞法利亚抬起头,熔金般的眼眸带着一丝询问看向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平静地坐下,端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才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拉普兰德也听清楚:

“她的事,让她自己决定。”

拉普兰德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反驳:“我这不是关心吗?!”她拿起冰柠檬水灌了一大口,试图掩饰那点不自然,“你看她,整天不是看报告就是跟着我们跑,生活圈子小得可怜!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塞法利亚眨了眨眼,似乎才反应过来她们在讨论什么。她的脸颊微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有些无奈地看向拉普兰德:“姐姐……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好什么好!”拉普兰德习惯性地唱反调,但语气里的关心却掩饰不住,“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你看看龙门那么多男男女女……”她开始搜肠刮肚地想例子,却发现自己的“乐子”大多跟打架喝酒有关,似乎不太适合作为“找伴”的参考模板,一时语塞。

德克萨斯看着拉普兰德那副难得吃瘪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零点一毫米。她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咖啡。

塞法利亚看着姐姐有些焦躁却又不知如何表达的样子,心中那点无奈化为了淡淡的暖流。她低下头,轻轻搅动着杯中的花草茶,热气氤氲了她精致的脸庞。

找伴吗?她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过去的人生被责任填满,无暇他顾。现在……似乎有了空闲,但那种根植于血脉的警惕和长久以来形成的独立,让她对建立过于亲密的关系,本能地保持着距离。

而且……她悄悄看了一眼旁边安静喝咖啡的德克萨斯,又看了看一脸“我很操心”的拉普兰德。有她们在身边,这种吵闹中带着安心的日子,似乎……也并不坏。

至于未来如何,谁又知道呢?至少现在,这抹因为姐姐突兀的“关心”而产生的微小波澜,也为她平静的龙门生活,添上了一笔略显滑稽却又温暖的色彩。而远在叙拉古即将落下的政治棋局,暂时还未影响到这片屋檐下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