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还在响。
林蔚然站在直升机的登机梯上,脚底踩着金属踏板。她听见那声音从主控楼外墙的喇叭传出,三短一长,间隔四秒,重复播放。和父亲最后一次通话里的背景音一样。
顾明远已经摘下耳麦,手指在终端屏幕上滑动。他把频谱图放大,调出波形对比界面。数据加载完成,系统显示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六。
“不是误触。”他说。
林蔚然没动。她的包还挎在肩上,手搭在包口边缘。刚才她把记者证放上了架子,背面刻了两个编号:JZ1208 和 0725-a。顾明远的军装叠好放在旁边,钢笔从口袋滑出来半截,黑色笔身,“真相无价”的标签贴在侧面。
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驾驶员在驾驶舱里挥手,示意他们尽快登机。
顾明远没有抬头。他拔掉备用天线,重新接入自己的设备。屏幕刷新,信号被拆解成脉冲序列。他输入一组对照码,按下回车。
终端跳出一行字:
接收端:0725-a
发送时间:未知
内容类型:定位请求
林蔚然走下登机梯。靴子踩进雪里,发出闷响。她绕到顾明远身边,低头看屏幕。
“这个编号是谁?”她问。
“我父亲留下的通信协议。”顾明远盯着数据流,“只有两种情况会用这种格式发信号——任务暴露需要撤离,或者找到了关键证据要传回。”
“现在是哪一种?”
“还不确定。”他抬手打开通讯频道,“通知地面人员,封锁主控室,所有人不得操作广播系统。”
指令传下去后,他合上终端,看向科考站主楼。灯光亮着,窗帘后面有人影走动。警报声持续不断,节奏稳定。
林蔚然把手伸进外套内袋,摸到了那支钢笔。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标签还在,字迹没褪。然后她把它塞进胸前的衬衣口袋,靠近心脏的位置。
直升机引擎还在运转,但螺旋桨转速降了下来。驾驶员解开安全带,等他们的决定。
顾明远看了眼时间。信号从七分钟前开始,到现在已经循环了六次。每一次都是同样的频率,同样的间隔。
“它绕过了现代通讯防火墙。”他说,“直接接入老式广播线路。能这么做的人,要么知道二十年前的操作路径,要么……有内部权限。”
林蔚然点头。“所以不能当成故障处理。”
“不能。”他关掉屏幕,把终端收进包里,“只要信号不停,我们就不能走。”
驾驶员听见对话,关闭了引擎。螺旋桨缓缓停下,舱门还开着。外面的风灌进来,吹得帆布包晃了一下。
两人站在雪地里,看着主控楼的方向。
技术员的声音从耳机传来:“信号源确认在科考站内部,但不在任何登记设备上。我们正在排查物理接入点。”
“查广播系统的接线盒。”顾明远说,“特别是地下管道那段,老线路可能没完全拆除。”
“明白。”
林蔚然转身走到勋章架前。记者证安静地躺在那里,编号朝上。她蹲下来,用袖子擦了擦表面。雪粒落在上面,很快融化。
顾明远跟过来,站在她身后。
“你觉得是谁发的?”她问。
“不清楚。”他说,“但能用我爸的暗号,说明他知道当年的事。而且……他知道我在哪儿。”
林蔚然站起身,拍了拍手套上的雪。她回头看了一眼直升机。机舱里灯还亮着,仪表盘闪烁绿光。
“我们回去查。”她说。
顾明远点头。他最后看了眼架子上的军装和证件,转身朝主控楼走去。
林蔚然跟在他后面。雪越下越大,踩上去发出咯吱声。他们的脚印连成一条线,通向门口。
主控室里,技术人员正围着一台老旧的广播控制器。面板上有灰尘,接口处有磨损痕迹。一名工作人员拿着检测仪,正在测试线路通断。
“这里。”他指着一个端口,“这条线本该断开,但现在有电流反馈。”
顾明远走过去,戴上手套,拨开几根线缆。下面露出一根锈蚀的铜线,连接到墙体深处。
“这是原始线路。”他说,“早就应该报废了。”
“但它现在通着。”技术员说,“信号就是从这儿上传的。”
林蔚然蹲下来看。铜线另一头消失在墙缝里,通往地下管道层。
“有人手动接了线。”她说。
“不止。”顾明远拿出小电筒照进去,“线头做了防水处理,接法符合当年标准。这不是临时搭的,是早就准备好的。”
房间里没人说话。警报声还在响。
“查管道层。”顾明远下令,“所有出入口封闭,逐段排查。”
两名技术人员应声离开。剩下的人继续监测信号波动。
林蔚然走到角落的监控屏前。画面分成四个区域,分别显示外围通道、地下入口、通风井和储物间。目前都没有异常移动。
她盯着地下入口的画面。摄像头角度偏低,能看到一段阶梯和半扇铁门。门缝底下有一道细小的划痕,像是最近被重物蹭过。
她放大图像,调出昨天的录像记录。凌晨两点十七分,监控画面抖动了一下。三十秒后,铁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手伸进来,放下一个小盒子,又迅速收回。
盒子留在原地。
她暂停画面,截图保存。
“顾明远。”她叫了一声。
他走过来,看屏幕。
“有人提前布置了设备。”她说,“就在昨晚。”
他盯着那个盒子。黑色,巴掌大,表面有接口槽。
“用来触发信号的中继器。”他说,“定时启动,按预设频率发送。”
“那现在里面还有人吗?”
“不一定。”他看向门外,“如果只是定时装置,发完信号就会自动断电。但如果有人在等回应……”
话没说完,警报声突然停了。
整个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动作。
顾明远立刻打开终端,查看信号状态。波形图变成一条直线。
“中断了。”他说。
林蔚然盯着监控屏。地下入口的画面依旧静止,铁门紧闭。
“是任务结束?”她问。
“还是……”顾明远没说完。
耳机里传来技术员的声音:“我们在管道层发现一个空壳装置,外形和你刚才看到的盒子一致。电源已耗尽,内部芯片烧毁。”
“销毁证据。”林蔚然说。
顾明远站直身体。他看向窗外。暴风雪笼罩了整个基地,远处的灯柱只剩模糊光晕。
“信号只发一次。”他说,“但它确实发出去了。接收端是0725-a,也就是我。不管是谁发的,他想让我知道一件事——他还活着,而且他知道怎么联系我。”
林蔚然没说话。她把手伸进衬衣口袋,握住了那支钢笔。金属笔身有点凉。
顾明远拿起通讯器:“所有人注意,保持封锁状态。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主控区域。”
他放下设备,看向她。
“我们得查到底。”
她点头。
外面的直升机停在雪地里,舱门半开。风把一张纸从包里吹了出来,翻了几圈,落在雪地上。
纸上写着一行字:JZ1208 & 0725-a
一支钢笔从包缝滑落,掉在旁边。笔尖朝上,映着微弱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