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听到护士喊出那句话的瞬间,身体已经动了。白明洲被劫走——这个消息像一根烧红的针扎进他疲惫的神经。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看狂医一眼,转身就冲向天台边缘。
雨水在半空就开始落下,越往下越多。他跃下楼体,双脚踩在湿滑的屋檐上,膝盖一弯卸去冲力。右手迅速从药囊抽出七根银针,指尖一弹,全部钉入积水的屋顶。青光自针尾亮起,顺着水流蔓延,形成一条微弱却清晰的轨迹。
他的古瞳还在震痛,视野边缘发黑。但他能看见,前方雨幕中残留着一丝暗紫色的毒雾痕迹,那是狂医移动时逸散的能量。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暂时压住体内的虚脱感。
脚尖点在第一根银针上,身形如离弦之箭射出。雨水被劲风撕裂,他在屋脊间疾行,每一步都借银针为支点,滑行、腾跃、再落针。这是《玄枢九针》第三式“浮针引”的实战用法,以针为阶,踏浪而追。
远处车灯闪烁,警笛声被暴雨吞没大半。他知道那些人赶不上。这场战斗不属于官方系统,也不属于任何组织。这是青囊门与血棘之间最后的清算。
狂医的速度不慢。他拖着白明洲,穿过废弃厂区,直奔城郊码头。齐砚生一路追踪,途中发现对方刻意绕开居民楼和监控区。这不是失控状态下的逃窜,而是有目的的转移。
这说明狂医还清醒。
这点判断让他稍稍松了口气。只要意识未失,就有谈判余地。但若让裴氏的人接应成功,所有数据都会落入敌手。白明洲掌握的信息太多——药人基地坐标、地下实验室结构、甚至包括沈清梧体内毒素的破解路径。
不能丢。
他加快速度,最后一段路几乎是贴着地面飞掠。银针在他手中不断掷出,又不断回收。护腕下的旧疤开始渗血,被雨水冲成淡红色细线,顺着手腕流进袖口。
码头出现在视线尽头。
集装箱层层叠叠,像一座钢铁迷宫。海风裹着咸腥味扑面而来,货轮引擎的轰鸣穿透雨声。三艘巨轮正缓缓启动,锚链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齐砚生落在高架桥上,俯视下方。狂医正拖着白明洲走向中央货轮的登船梯。白明洲双目紧闭,机械义肢冒出电火花,显然已被限制行动。
他屏住呼吸,抽出三根银针夹在指间。
就在狂医踏上登船梯的一刻,突然转身。右臂扭曲变形,黑色甲壳迅速覆盖整条手臂,毒爪高高扬起,直劈白明洲脖颈!
齐砚生出手了。银针脱手而出,目标不是狂医,而是他脚下的钢板接缝处。针尖刺入缝隙,青光一闪,引发短暂磁爆,令其脚步一滑。
但这只是干扰。
真正的杀招来自白明洲自己。
在毒爪即将落下的刹那,白明洲猛然睁眼。嘴角溢出鲜血,左手狠狠拍向机械腿侧按钮。一声轻响,半透明电网从义肢内部弹出,瞬间将狂医全身包裹。
高压电流爆发。
狂医身体剧烈抽搐,毒爪退化,整个人被钉在原地。电网连接着白明洲腿部的能量核心,此刻正全功率输出。
“咳……”白明洲瘫坐在地,胸口起伏剧烈,“你们……以为改了航线就安全?”
他又咳出一口血,声音却带着笑:“我的食人花……早潜入港口系统,咬断了所有锚链。”
齐砚生落地,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伸手探其脉搏,发现机械义肢内部线路严重烧毁,能量回流已损伤神经系统。
“你还撑得住?”他问。
白明洲摇头。“撑不了多久。电网最多维持五分钟。但我留了后手。”他艰难抬起手,指向远处三艘货轮,“我在动力舱附近埋了七处微型炸点……信号源在我手表里……现在……只剩触发权限了。”
齐砚生立刻检查其手表。屏幕碎裂,但仍有微弱信号。他输入一组密码——是当年研究所的紧急代号。界面跳转,七个红点同时亮起。
“准备好了。”他说。
白明洲点头,用尽力气按下确认键。
下一秒,轰!
第一道水柱从左侧货轮底部冲天而起,高达数十米。紧接着第二、第三声爆炸接连响起,七处炸点精准引爆。三艘货轮剧烈晃动,动力系统全面瘫痪,浓烟混着火焰在雨中翻滚。
警报声四起,码头守卫纷纷倒地。电磁脉冲击毁了控制中心的所有设备。
齐砚生抬头看向被困在电网中的狂医。电流仍在持续,对方双眼赤红,肌肉不断痉挛,但意识尚存。他能感觉到,那股暴走的能量正在体内挣扎,试图突破封印。
“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吗?”齐砚生站起身,走向电场边缘。
狂医抬起头,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没有……想杀他。”
“我知道。”齐砚生说,“你是被迫来的。”
“她控制了我的神经节点……只要靠近特定频率……就会激活战斗程序。”狂医喘着气,“但我……中途清醒了一次。我没往船上带,我绕了路……给你留时间。”
齐砚生沉默片刻,伸手按在电网外层。电流窜过指尖,带来一阵麻木。他能通过古瞳看到,狂医体内的双脉正在互相挤压,金黑两色能量交织缠绕,比之前更加不稳定。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他说,“下次发作,封印会彻底崩解。”
“那就杀了我。”狂医低声道,“趁我还清醒。”
齐砚生摇头。“我不是刽子手。你是病人,不是敌人。”
狂医闭上眼,肩膀微微颤抖。
远处海面仍在冒烟,七道水柱逐渐回落。暴雨未停,打在集装箱上发出密集的响声。整个码头陷入混乱,无人注意到这片高压电场中的对峙。
齐砚生站在雨中,白大褂早已湿透,贴在身上冰冷刺骨。护腕上的血迹被雨水冲淡,但伤口仍在渗血。他右手一直握着一根银针,针尖朝下,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他知道裴氏不会就此罢休。
他也知道,真正的决战还没开始。
白明洲靠在集装箱角落,呼吸微弱。他抬起手,把一块烧焦的数据卡塞进齐砚生口袋。
“这里面……有屠仲谋的密室地图……还有……沈清梧小时候的体检记录。”
他说话断断续续,“她说……每个月发烧……是从八岁开始的……和药人实验……同期……”
齐砚生捏紧数据卡。
狂医忽然睁开眼,盯着他:“你还会来见我吗?”
齐砚生看着电场中的身影,点了点头。
“只要你还想做人。”
狂医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却没有力气。
雨更大了。
齐砚生站在原地,目光锁定电场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