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河葬 > 第250章 针芒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定阴盘的指针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颤巍巍地指向东南。那不是胡府的方向,也不是码头,更像是镇子边缘,那片鱼龙混杂、棚屋林立的旧坊。

陈渡将罗盘揣入怀中,冰凉的黄铜贴着皮肤,带来一丝异样的清醒。他没有立刻前往,而是先绕道去了主街,在人来人往的喧闹中穿行,目光扫过街边的摊贩、茶楼里高谈阔论的闲人、以及巷口蜷缩的乞丐。

一切如常。卖炊饼的汉子吆喝声洪亮,绸缎庄的伙计哈欠连天,孩童追逐打闹撞翻了菜篮,引来妇人的斥骂。生活的浊流滚滚向前,似乎无人察觉水下潜藏的暗礁。

但陈渡怀里的定阴盘,那细微的、持续的颤动,像一根冰冷的针,不断刺穿着这平静的表象。

他走到一个卖鱼汤的摊子前,要了碗汤,坐在油腻的条凳上,目光似无意地扫过旧坊的方向。那里房屋低矮拥挤,晾晒的破烂衣物像一片片灰白的苔藓,巷道狭窄如肠,终年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劣质煤烟的气息。

指针,稳稳地指着那里。

他慢慢喝完鱼汤,汤汁寡淡,带着一股河鱼特有的土腥气。放下碗,付了钱,他起身,不紧不慢地朝着旧坊走去。

越是靠近,怀中的罗盘颤动得越是明显。不是剧烈的摇摆,而是一种低沉、持续的共鸣,仿佛与某种藏匿在深处的庞大阴冷之物产生了感应。

旧坊的人口比主街密集,但气氛截然不同。这里的人眼神更多是麻木、警惕或狡黠。光屁股的孩童在污水沟边玩耍,瘦骨嶙峋的野狗夹着尾巴溜过。几个敞着怀的汉子蹲在墙角晒太阳,目光浑浊地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陈渡低垂着眼睑,步伐平稳,像一个偶然路过此地的寻常苦力。他循着指针的指引,在迷宫般的巷道里七拐八绕。

最终,指针的颤动达到了顶峰,几乎要跳出罗盘。他停在了一条死胡同的尽头。

胡同很窄,两侧是斑驳脱落的土坯墙,尽头是一扇低矮、歪斜的木门,门上没有锁,只用一根麻绳松松地拴着。门楣上方,挂着一面边缘破损、蒙着厚厚灰尘的八卦镜,镜面早已模糊不清。

就是这里。

陈渡没有贸然上前。他退到巷口拐角处,借着一堆废弃的破箩筐隐匿身形,静静观察。

这扇门后是什么?是阴墟的另一个据点?还是那邪物核心的藏身之地?

时间一点点过去。旧坊里偶尔有人进出,但无人靠近那条死胡同。日头渐渐升高,空气中的霉味愈发浓重。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那扇歪斜的木门,突然从里面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影闪了出来。

不是想象中的黑衣人或者诡异之徒,而是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灰色短褂、佝偻着背的老头。他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手里提着一个空了的乌泥药罐,步履蹒跚地朝着巷外走来,一边走一边低声咳嗽,看起来就是个贫病交加的老坊民。

陈渡屏住呼吸,目光锐利如鹰。

就在那老头经过他藏身的箩筐堆时,一阵微弱的风卷起地上的尘土。老头抬手挡了挡眼睛,那宽大破旧的袖口落下,露出手腕。

在他干瘦、布满老年斑的手腕内侧,靠近脉搏的地方,陈渡清晰地看到了一小片——青灰色的、蛛网般的纹路!

与李家集死者耳后的纹路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淡,范围更小,像是刚刚浮现不久!

这老头……也被侵染了?!

他不是阴墟的人,他是……受害者?还是说,他是那邪物新的、更隐蔽的“皮囊”?

老头似乎并未察觉任何异常,他提着药罐,咳嗽着,慢吞吞地走出了巷子,混入了旧坊嘈杂的人流中,转眼不见了踪影。

陈渡的心沉了下去。

情况比他预想的更糟。那邪物核心不仅逃脱,而且已经开始以更隐秘、更不易察觉的方式,侵染普通人!它不再仅仅依赖幽冥铁信标,而是能够直接通过某种途径,在活人身上种下“标记”!

这老头看起来神智清醒,行动自如,与常人无异。若非那阵风,若非他恰好抬手,根本无人能发现他手腕上的异状。

这样的“感染者”,在清江浦还有多少?

他们自己知道吗?

那邪物通过这些“感染者”,又能做什么?

陈渡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不再是简单的猎杀,而是一场无声的瘟疫,一场针对整个清江浦的、缓慢而恶毒的渗透!

他不再犹豫,等那老头走远后,他迅速来到那扇歪斜的木门前。他没有解开麻绳,而是用手指沾了点口水,轻轻捅破门上的窗纸,凑近朝里望去。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腐败气味的怪味。家徒四壁,只有一张破床,一个歪腿的桌子,和角落里堆着的些破烂。床上被褥脏污,桌上放着一个豁口的碗。

看起来,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贫苦老人的居所。

但定阴盘的指针,依旧死死地指向这间屋子,颤动着。

陈渡轻轻推开门,麻绳应声而落。他闪身进去,迅速关好门。

屋内的怪味更浓了。他仔细搜查。床上、桌下、墙角……没有任何异常。没有幽冥铁,没有符文,没有祭坛。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堆破烂上。他走过去,用脚拨开。

破烂下面,露出了一小片地面。那里的泥土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深,更潮湿,散发出的腐败气味也最浓。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泥土。

泥土黑腻冰凉,里面混杂着一些极细微的、黑灰色的颗粒——幽冥铁的碎屑!还有几根枯萎发黑、形态怪异的水草。

这里,是那邪物与“感染者”联系的节点?还是它残留的巢穴?

陈渡站起身,环顾这间陋室。那老头被侵染了,但这屋子本身,似乎也成了某种……通道或者滋养地。

他退出屋子,重新拴好麻绳(虽然已无意义),迅速离开了这条死胡同。

走在旧坊拥挤的街道上,阳光透过棚屋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光影。周围是鲜活而粗糙的生活景象,挑担的,叫卖的,争吵的,嬉笑的……

但陈渡却感觉,有一张无形而致命的网,正悄无声息地撒向这芸芸众生。每一个看似寻常的面孔下,都可能隐藏着那诡异的青灰色纹路。

他摸了摸怀里的定阴盘,指针依旧指向旧坊深处,但已不再固定于一点,而是开始缓慢地、游移不定地转动起来。

仿佛在告诉他,猎物,不止一个。

危机,如同水面下的暗涌,正在迅速扩散。

他必须尽快找到那邪物核心,找到阴墟的祭坛。否则,清江浦的覆灭,或许就在旦夕之间。

他加快脚步,朝着济世堂的方向走去。他需要将这个消息,尽快告诉林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