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迟了。”
李一的声音很轻,却像块冰砸在壮汉心上。
短剑闪过最后一道寒光,壮汉的求饶声戛然而止。
林间突然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松针的轻响。
昭华公主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望着李一收剑入鞘的背影,声音还有些发颤:
“多谢……多谢壮士相救。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李一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张酷似陈舒晴的脸上,此刻正映着满地的血色,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沉默片刻,转身走向林外:
“一个过路人。”
昭华公主望着他消失在林间的背影,突然想起刚才打斗时,他剑穗上的红丝绦拂过地面,像极了当年在宫墙外,那个为她摘过玉兰花的少年郎。
只是那时的少年,眼里可没有这般深的江湖风霜。
李一的靴底刚踏上林间的青苔,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呼喊:
“等一下!”
昭华公主扶着树干站起来,染血的青衣在风里簌簌发抖,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倔强的清亮:
“壮士留步!本宫身边正缺个护卫,我愿以黄金千两、良田百亩为聘,请你随我回宫!”
李一转过身,眉梢微挑,指尖把玩着剑穗上的红丝绦:
“这个数,刚才你求救时已经许过了。”
他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根,语气里带着点揶揄,
“公主殿下的承诺,莫非和江湖上的戏言一样,能反复说的?”
“我……”
昭华公主的脸“腾”地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脖颈,刚才只顾着留人,倒把求救时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她攥着裙角的手指紧了紧,银牙咬着下唇,竟有几分陈舒晴绣错针脚时的羞赧,
“我不是那个意思……黄金和良田可以再加一倍,只要你肯留下。”
李一看着她眼底的恳切,突然想起陈舒晴当年为了留他修混地绫,偷偷往他行囊里塞芝麻饼的模样。
他失笑摇头,转身继续往前走,靴底碾过的松针发出细碎的声响。
“我叫羽洛音!”
昭华公主突然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记住我的名字!你要是想通了,就来京城的昭华宫找我!”
林间的风突然静了,只有她的声音在树梢间回荡。
李一的脚步顿了顿,却终究没回头,身影很快融进前方的暮色里,只留下剑穗上的红丝绦,在风里轻轻晃了晃,像个没说出口的回应。
昭华公主站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林间小道,手里还攥着片刚才摔倒时抓皱的衣角。
夕阳透过枝叶洒在她身上,把青衣上的血渍染成了暖红,她突然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轻轻抖着——这是她第一次对人低头,却连个回头都没换来。
“驾!”
马蹄声踏碎林间的寂静,一队银甲骑士冲破暮色而来,甲胄碰撞声惊得枝头宿鸟扑棱棱飞起。
当先的银甲将军看到林间的景象,猛地勒住缰绳,胯下的白马人立而起,他翻身下马时动作太急,甲胄撞在马鞍上“哐当”作响。
“公主!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将军单膝跪地,头盔上的红缨还在颤,目光扫过满地黑衣人的尸体,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昭华公主(羽洛音)扶着树干站起,染血的青衣在银甲队伍里格外扎眼。
她冷哼一声,声音里还带着惊魂未定的沙哑:
“等你们来救,本宫早成这些人的刀下鬼了。”
将军老脸涨得通红,刚要辩解,视线突地落在黑衣人的尸体上,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碰了碰死者咽喉处的伤口——切口平整如镜,只留下道细细的血线,显然是一剑毙命。
“这……”
将军的声音都在发颤,
“一剑封喉!整整十七人,全是一剑封喉!这剑术……快得根本不像凡人…… !”
羽洛音闻言一怔,下意识望向李一消失的方向:
“刚才我逃到这里时,遇到个穿布衣的侠客,腰间别着柄短剑,是他救了我。”
她顿了顿,补充道,
“他话不多,剑法快得只看到一道白光。”
“布衣?短剑?”
将军眉头紧锁,手指在掌心急促地敲着,突然一拍大腿,声音都变了调,
“难道是他?天下第一剑客——魏无奇!”
“魏无奇?”
羽洛音的眼睛猛地亮起来,像是有星火在眼底炸开,
“就是那个十年前挂印而去,在华山一剑破百甲的魏无奇?”
“除了他还有谁!”
将军站起身,望着林间深处,满脸的敬佩,
“江湖上都说,魏大侠的剑快得能斩断流光,杀人从不用第二招。这些伤口,还有这干净利落的手法,定然是他没错!”
羽洛音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刚才那个背影在脑海里愈发清晰——
他低头收剑时,阳光洒在他鬓角的浅痕上,剑穗上的红丝绦拂过手背,原来那就是传说中让贪官闻风丧胆、让江湖人敬仰的魏无奇。
“他说……他只是个过路人。”
羽洛音喃喃道,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可我知道他叫什么了,也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了。”
将军见她神色缓和,松了口气,躬身道:
“公主,此地不宜久留,属下护送您回京吧。回宫后,属下立刻派人去查魏大侠的踪迹,定要……”
“不必了。”
羽洛音打断他,目光望着李一消失的方向,眼底的坚定比刚才更甚,
“我自己去等。”
她转身走向白马,裙摆上的血渍在夕阳下泛着奇异的光,
“回宫。”
银甲骑士们纷纷上马,马蹄声再次响起,却比来时轻了许多。
羽洛音坐在马背上,回头望了眼那片树林,心里突然笃定——那个叫魏无奇的侠客,总有一天会来京城的。
毕竟,她可是昭华公主——羽洛音,想要的人,还从没错过。
……
庐山脚下的石板路被往来的脚印磨得发亮,晨雾还没散尽,就被南来北往的人声搅得支离破碎。
“让让让!新鲜的庐山云雾茶!”
挑着茶担的老汉吆喝着挤过人群,竹筐里的茶叶清香混着油条的油香漫开来,引得几个书生模样的人频频回头。
李一站在“匡庐奇秀”的牌坊下,望着远处被云雾缠着的山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剑。
他刚在路边的面摊坐下,就听见邻桌的商旅拍着肚皮吹嘘:
“要说这庐山,最神的还是仙人洞!当年吕洞宾就在洞里炼剑,据说洞里的石桌还留着他刻的剑谱呢!”
“可不是嘛!”
旁边穿水绿裙的妇人用帕子擦着汗,鬓边的珠花随着摇头晃脑的动作叮当作响,
“我娘家表哥去年进过洞,说洞里的石壁会发光,照得人影子都带着剑气,回来后硬是学会了套剑法,现在在镇上教徒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