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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柴桑。

周瑜的府邸之内,同样摆放着一排来自北方的商品。

他不像曹操那般暴怒。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手中掂量着一把北地新出的钢制农具,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那农具的线条流畅,入手比江东本地的同类物什轻了至少三成,刃口却闪烁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芒。

旁边,摆着一把江东最好的工匠打造的犁头。

粗糙,笨重。

两者并列,宛如云泥。

周瑜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一种比面对曹操十万大军时更加沉重的压力,无声无息地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拿起一件外衣,快步向外走去。

“备马!去吴侯府!”

……

孙策的帅府之内,气氛正烈。

一群江东猛将,正围着沙盘,唾沫横飞地商议着北伐大计。

“主公!曹操那厮既然邀我等会盟,不如将计就计,先取了广陵,再图淮南!”

“正是!那李贼不过是泥腿子出身,侥幸得了天下,根基不稳,我江东子弟兵一至,定叫他土崩瓦解!”

孙策听得热血沸腾,他猛地一拍沙盘,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好!就这么办!待我……”

“主公!”

一个清朗却急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豪言壮语。

周瑜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名亲卫,手中捧着两把一模一样的农用锄头。

众人皆是一愣。

孙策皱起了眉,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公瑾,何事如此慌张?我等正在商议军国大事!”

周瑜没有说话。

他只是挥了挥手,让亲卫将那两把锄头,放在了孙策的面前。

一把,是北方的。

一把,是江东的。

孙策的目光落在锄头上,脸上的不快更浓了。

“公瑾,你这是何意?”

周瑜依旧没有解释。

他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主公,请您亲自掂量一下。”

孙策虽暴躁,却不愚蠢。他从周瑜那凝重到极点的眼神中,看出了不对劲。

他压下心中的火气,伸出那双曾挟死一将、喝死一将的铁手,一手一把,将那两柄锄头提了起来。

下一刻。

孙策的脸色,变了。

那把江东锄头,沉重,粗劣,握在手里坠得慌。

而那把北方锄头,分量恰到好处,重心设计得极为巧妙,仿佛是他手臂的延伸。

他甚至不需要去田里试,光凭这手感,他就能断定,一个农夫,用北方的锄头,一天至少能比用江东的锄头,多刨半亩地!

半亩地!

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了孙策的头顶!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帅府之内,刚才还喧嚣热烈的气氛,死一般地寂静。

所有将领,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把锄头,看着自家主公那张由红转白的脸。

“这……”

孙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

“这东西,北方多么?”

周瑜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之下传来,冰冷而沉重。

“根据我们细作的回报,在北方,这种新式农具,已经开始大规模配发给分到田地的农民。”

“价格,只有我们江东铁器市价的七成。”

孙策手中的两把锄头,“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终于明白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兵器之利,舟船之坚。

这是国本之争!

李峥正在用这种他闻所未闻的方式,一寸一寸地,从根子上,挖断他和所有南方诸侯的命脉!

“传我将令!”

孙策的咆哮声,如同受伤的猛虎。

“立刻封锁所有沿江渡口!严查所有北来商船!凡携带北货者,货物一律没收,人……就地格杀!”

他又转向一名将领。

“立刻召集江东所有最好的工匠!让他们给我就地仿制!不计代价!”

命令,雷厉风行。

然而,三天后,递到孙策案头的报告,却让他气得差点当场吐血。

禁令,形同虚设。

江东的世家豪族,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与北方的商队勾结在了一起。

他们阳奉阴违,暗中将一船船的北货运进江东,赚取着十倍、甚至数十倍的暴利。

孙策的禁令,断的不是李峥的财路,而是他江东自己人的财路。

这,如何能行得通?

至于仿制,结果更是惨不忍睹。

江东的工匠,根本就没有见过那种先进的炼钢高炉,他们甚至无法理解,为何北方的钢铁能做到如此坚韧。

他们仿造出来的东西,只是形似,其质,与原本的江东铁器,别无二致。

孙策这位纵横江东,所向披靡的“小霸王”,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拳头,狠狠地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无力,且憋屈。

……

深夜,吴侯府。

孙策独自一人,在书房内来回踱步,如同困兽。

门被推开。

周瑜走了进来。

“主公。”

孙策猛地回头,双眼布满血丝。

“公瑾!你说!这仗,还怎么打!”

他指着桌上那些仿制失败的铁器,声音里充满了暴躁与迷茫。

“我们的根,都要被那李贼给刨了!可我……我却连他的手都碰不到!”

周瑜没有回答。

他只是走到孙策面前,平静地看着他。

“主公,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效仿李峥,成立‘格物院’,将所有工匠、资源、钱粮,都收归公府,由我们统一调配,进行研发。”

孙策的眼睛一亮。

但随即,这光芒又黯淡了下去。

“钱粮,工匠,都在那些世家手里。要让他们交出来……”

“没错。”

周瑜的声音,冷得像冰。

“就是要从他们手里,把权,把钱,都收回来。”

第二天的朝会之上。

当周瑜将这个提议公之于众时,整个大殿,瞬间炸开了锅。

以张昭为首的一众江东元老,几乎是立刻就站了出来,声泪俱下地反对。

“都督此言差矣!”

张昭老泪纵横,痛心疾首。

“此乃与民争利,动摇国本之举啊!我江东之所以能有今日,全赖各大世家鼎力支持!如今主公要夺其产业,收其私财,岂不是自毁长城,令亲者痛,仇者快!”

“张公所言极是!”

“请主公三思!”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孙策坐在主位之上,看着下面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他的手,在案几之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一阵阵“咯咯”的脆响。

他知道,周瑜的计策,是对的。

但他,做不到。

李峥可以毫不留情地砸烂整个北方的旧秩序,因为他本就是秩序的颠覆者。

而他孙策,他的江东基业,本身就是建立在与这些世家豪族的合作之上。

他若是敢动这些人,不用李峥打过来,他自己的内部,就会先分崩离析。

最终,这场改革,不了了之。

当天深夜。

周瑜再次找到了孙策。

两人相对无言,许久。

周瑜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动着他儒雅的发梢。

他望着北方那片漆黑的夜空,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充满了无尽疲惫与无奈的叹息。

“主公。”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最锋利的刀,剖开了所有虚伪的表象。

“我们的根基,正在被李峥一寸寸地挖掉。”

“江东的世家,已成其帮凶。”

“长此以往,不等北军南下,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孙策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周瑜缓缓转过身,那双睿智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近乎绝望的悲哀。

“此乃国本之争,非战之罪。”

“我等,不战已输三分。”

就在这时。

一名亲信神色慌张地从门外冲了进来。

他单膝跪地,声音急切。

“都督!主公!”

“曹操派来的使者到了,言辞恳切,说是有扭转战局的要事相商!”

亲信顿了顿,咽了口唾沫,补充道:

“事关……江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