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我没猜错吧?这么快,奸细就送上门来了。”
萧洋抬眼望她,未置一词。
但他心里清楚,她说的每一句,皆非空穴来风。
如今局势已然明了:自己已落入他人视线之中,一举一动,恐怕都在暗处被审视。
这绝非好事。
若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他沉默良久,思绪翻涌。
有些事,已无需多言。
眼前的处境,彼此心知肚明。
他开始盘算,在这座城中,自己不能再久留。
否则迟早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盯上,步步紧逼。
原本按苏撤的谋划,是要在此立足生根。
可现实却是,有些人只能共患难,无法同安乐。
一旦风向变了,昔日盟友也能转眼成刃。
想到此处,萧洋轻轻蹙眉,却并未慌乱。
他知道,对方不会立刻动手,真正的杀机,往往藏在耐心之后。
等到那一天真正来临,自己未必没有反制之力。
理清思路后,他神色渐定,终于开口:“你还没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红衣女子轻笑一声,毫不避讳,将自己如何脱困、如何探得消息,一五一十尽数道来。
……
听完之后,萧洋只是静静点头。
她确是从囚禁之地逃脱,但萧洋心里明白,她本早就能走,却偏偏等到此时才现身。
如今虽站到自己这边,提供了诸多线索,但在搜车这件事上,他仍不敢全然信任她。
他之所以按兵不动,并非无计可施,而是因为——他还不确定,眼前这个人,究竟是敌是友。
真相究竟如何,还得靠自己一步步去查证,绝不能因一时便利而轻下判断。
红衣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思,见他不再追问,便识趣地闭上了嘴,静静立在一旁,仿佛从未说过一句话。
话题似乎就此告一段落。
转眼已是次日清晨,萧洋刚从床上起身,便注意到身旁的一切早已收拾妥当——洗漱用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旁,清水温热,毛巾叠得方正,连换洗衣物也已备好,静静搁在椅上。
这一幕让他微微一怔,心里竟有些发愣。
他自小粗枝大叶,何曾被人如此细致照料过?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正当他心中泛起波澜时,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紧接着,那名婢女端着一盆新打的热水走了进来,动作轻巧,宛如林间小鸟般安静而灵巧。
“公子,水已备好,您可以净面了。”她声音柔和,语气温顺。
萧洋望着她低垂的眼睫与素净的脸庞,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丝笑意。
可心底却悄然升起一个念头:这样一个看似柔弱、毫无锋芒的姑娘,真会是暗藏杀机的细作吗?要不要试探一番?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又被他迅速压下。
不行,现在绝不能轻举妄动。
若贸然试探,一旦让她露出破绽,恐怕立刻就会惊动公主。
到时候,对方便会察觉自己已有防备,局势将变得难以收场。
此刻最要紧的是稳住阵脚,不可打草惊蛇。
若因一时冲动坏了全盘计划,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儿,萧洋眼神微闪,随即朝她轻轻点头:“有心了,辛苦你。”
几句寻常寒暄后,他得知了这丫头的名字和日常职责,表面不动声色,言语间也未多加亲近,仿佛只是寻常主仆对话。
但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真正离开过她——一举手,一投足,都在他心中反复推敲。
他在暗自揣测:这样一个人,真的只是个普通侍女吗?可观察良久,却发现她言行举止虽得体,却透着一股书香气,毫无江湖习气。
依常理判断,这种女子别说动手,怕是连大声呵斥都会吓得退缩。
或许……她并非敌手?萧洋眉头微动,神色略缓,心中渐渐倾向于认为此人不足为惧。
然而越是平静,他越不敢掉以轻心。
正因她太过自然、太过周到,反而显得异常。
世上哪有如此恰到好处的巧合?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竟能把每个细节都做到滴水不漏?
这份“完美”,本身便是一种破绽。
就在他思忖之际,那婢女已将湿巾拧干,轻轻覆上他的脸颊。
动作娴熟得近乎本能,让萧洋浑身一僵,肌肉几乎条件反射地绷紧,险些出手反击。
直到意识到对方只是在服侍他洗脸,才缓缓放松下来。
可心中的警铃却愈发清晰——
从小到大,谁曾如此伺候过他?别说享受这般待遇,连想都不敢想。
如今突然有人无微不至地照料起居,怎能不让人心生疑窦?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早已翻江倒海:这丫头到底是谁派来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目的?虽然目前并未发现任何可疑痕迹,但直觉告诉他——她绝不简单。
短短片刻接触,萧洋已然明白:越是看起来毫无威胁的人,越可能藏着最深的刀。
当萧洋心里转着这些念头时,他已然察觉到一件事——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接下来,或许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了。
说到底,真正难缠的对手,并不在于力气多大、招式多狠。
像那种靠蛮力硬拼的角色,萧洋对付起来反倒轻松,毕竟以他的手段,总有办法制衡。
可偏偏是这种看似温顺无害、举止寻常的人,才最让人摸不清底细,无从防备。
就像现在站在面前的小丫头。
萧洋一边思索着对策,一边看着她动作利落地为自己打来清水,擦脸净手,随后又端进几盘点心摆在桌上。
整个过程安静而周到,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却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看到这一幕,萧洋最初心头那点戒备,竟不知不觉间消散了不少。
不简单啊……至少从目前来看,这女孩手段高明得很。
她用最平常的方式行事,反倒让人难以生出敌意,甚至连警惕心都被悄然瓦解。
萧洋心里清楚,若真要用强硬或试探的法子去对付这样一个人,恐怕会吃力不讨好。
正想着,小丫头已经把一切收拾妥当,默默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用餐,神情恭敬却不卑不亢。
萧洋瞥了她一眼,眉梢微不可察地一动,眼中掠过一丝深思。
如果她真是宫主雅婷派来盯着自己的眼线,那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暗中观察。
此刻哪怕一个眼神、一句话语,都得格外谨慎——稍有不慎,就可能落入对方设好的局中。
就在他沉思之际,回廊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洋眉头一皱,抬眼望向门外。
只见数道人影正迅速朝这边奔来,步伐凌厉,显然是出了急事。
待人影走近,萧洋神色顿时一紧——来者他全都认得,正是蛮小月手下训练的大剑营精锐,且都是营中的骨干头目。
他们为何如此匆忙?难道……蛮小月出事了?
念头刚起,几人已冲至屋前,见到萧洋后立刻单膝跪地,行礼叩首,动作整齐却透着慌乱。
见此情形,萧洋心头一沉,脸色也严肃起来。
他侧头对身旁的小丫头低声道:“这些东西你先收下,出去吧。”
小丫头低头应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撤了出去。
待她离开,萧洋才将目光落在跪着的几人身上,声音低沉却带着压迫感:“说,怎么回事?蛮小月呢?”
为首的那人名叫马勇,约莫三十上下,是大剑营副统领,在蛮小月不在时可代掌全营。
此刻他抬起头,眼角泛红,几乎哽咽:“主公……快救救小月统领!她……她被人抓走了!”
“什么?”萧洋瞳孔一缩,声音陡然冷了下来,“谁干的?”
马勇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本薄册子:“今早街头突然出现大量这种传单,我们捡了几份交给统领查看。
她刚翻看没多久,便有一群黑衣人突袭而来,一句话不说就卸了她的兵器,反绑双手带走了人。”
萧洋接过册子,指尖微凉。
黑衣人……又是这群人。
不用多想,必定是宫主雅婷那边动手了。
这才过去几天?前脚刚达成协议,后脚就对自己的亲信下手,未免太急了些。
这哪是合作,分明是清算。
他眸光一寒,心中警铃大作——这场博弈,怕是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更狠。
不过仔细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
倘若再拖延些时日,雅婷恐怕早已站稳脚跟,势力稳固。
到那时,他们若还想动手,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这一击来得突然,却并非毫无缘由。
萧洋想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沉思之色,随即不再犹豫,抬手一挥,干脆利落地对马勇及身后的几人说道:
“你们先回去,我去一趟公主那儿,当面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这种事,终究得见公主本人。
只有他能给出答案,也唯有他,才值得萧洋亲自走这一趟。
而萧洋心中更有一丝试探之意——他倒要看看,公主会如何应对自己。
念头一定,他便起身离座,带着马勇等人径直朝公主所居的寝宫而去。
以往,萧洋出入此处如入无人之境。
那寝宫于他而言,几乎等同于自家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