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朕口谕。”
萧彻深吸一口气，看着这满目疮痍的西山，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
“今日之事，乃是上苍震怒，降下雷火，惩戒盘踞于皇陵的前朝余孽与妖邪之物。”
“前朝妖道枯骨老人，逆天行事，已伏诛于天雷之下。其余党羽，尽数剿灭。”
“至于皇贵妃”他转头，目光温柔地落在沈青萝身上，随后转向众将士，声音陡然拔高。“皇贵妃沈氏，于危难之际，不顾生死，护驾有功，引天雷破邪祟，乃是大乾的福星！谁若再敢言半句‘妖女’，朕定斩不饶！”
“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数千名劫后余生的将士，齐齐跪地高呼。那一刻，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彻底冲散了笼罩在京城上空长达数月的阴霾。
……
随着萧彻一行人的回銮，一场席卷整个大乾的政治风暴，也随之落下了帷幕。
枯骨老人与“墨鸦”组织覆灭的消息，如同惊雷般传遍天下。而萧彻那道“天降雷火”的旨意，更是为这场惨烈的地下战争，披上了一层神秘的、不可抗拒的天命色彩。
朝堂之上，石宽手持尚方宝剑，在那份从地宫中带出的“官员勾结名单”的指引下，展开了最后的大清洗。
这一次，没有任何阻力。
那些曾经依附于崔家、暗通“墨鸦”的官员，在得知枯骨老人伏诛、地宫被毁的消息后，早已吓破了胆。他们甚至不需要严刑逼供，便竹筒倒豆子般交代了一切罪行。
菜市口，连续半个月，人头滚滚。
而那位曾经带头死谏、视沈青萝为“妖妃”的林太傅，在听闻了西山之战的“真相”（当然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官方版本）后，羞愧难当。
据说，他不仅亲自背负荆条，跪在宫门外请罪，更是在家中设立了长生牌位，供奉的，正是他曾经口诛笔伐的“沈皇贵妃”。
流言是最可怕的武器，也是最容易转向的风向标。
一夜之间，沈青萝从那个“魅惑君主、祸乱朝纲”的妖女，变成了“身负神力、护佑真龙”的神女。茶馆里的说书人，更是将她在地宫中“引天雷、破妖阵”的故事，编成了无数个版本，传唱于街头巷尾。
……
瑶光宫。
虽然经历了战火的洗礼，但这座宫殿依旧在夕阳下显得静谧而美好。
沈青萝已经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素净的常服。她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那株正在抽芽的老树，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茶香。
她的“神之嗅觉”依然存在，但那种能够透视气血、操控生死的恐怖能力，随着枯骨老人的死亡和地宫的毁灭，似乎也重新沉睡了下去。
“在想什么？”
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拥住了她。萧彻下朝归来，连朝服都未换，便急匆匆地赶到了这里。
“在想，我是谁。”沈青萝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声音有些飘忽。
枯骨老人临死前的话，依旧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她是药人与神巫的后代，是那个老怪物精心培育的容器。她的血，是开启地狱的钥匙。
“你就是你。”萧彻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他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你是沈文德的女儿，是朕的爱人，是大乾的皇贵妃。”
“至于血脉？”萧彻不屑地冷笑一声，“那老怪物说你是容器，可你却用这份力量杀了他，救了朕，救了这天下。”
“力量本身没有善恶，正如这刀剑，在凶徒手中是凶器，在将军手中便是护国的神兵。”
“你的血，不是诅咒，是上苍赐予大乾的礼物。”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青萝，不要让死人的胡言乱语，困住了活人的心。”
沈青萝看着他那双充满了坚定与爱意的眼眸，心中的那块坚冰，终于在这温暖的注视下，彻底消融了。
是啊。她是人，有血有肉，有爱有恨的人。
决定她是谁的，从来都不是那所谓的血脉，而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走过的路，是她爱着的人。
“我明白了。”沈青萝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到了萧彻身上那股熟悉的龙涎香，闻到了窗外泥土的芬芳，闻到了新生的味道。
“……哎哟，酸死了，酸死了！”就在这时，脑海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魏明月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戾气与紧绷，反而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轻松与通透。
“娘娘？”沈青萝在心中试探着唤了一声。
“行了，别叫魂了，哀家还没走呢。”魏明月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一股子惬意。“不过，那老怪物死了，哀家这心里的这口恶气，也算是彻底出了。”
在枯骨老人灰飞烟灭的那一刻，魏明月感觉自己灵魂深处那道一直束缚着她的枷锁，彻底断裂了。
二十年的怨恨，二十年的不甘，在那一瞬间，都化作了尘埃。她虽然还是那个傲娇毒舌的太后，但她的灵魂，已经变得透明而安详。
“怎么？还指望哀家像以前那样，天天盯着你们，教你们怎么做人？”
魏明月冷哼一声，“哀家累了，也乏了。”
“这大乾的江山，如今算是被这臭小子坐稳了。你也马马虎虎，算是能配得上他了。”
“从今往后，哀家要给自己放个长假。”
“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哀家懒得管，也管不动了。”
沈青萝心中一动，涌起一股莫名的不舍：“娘娘，您是要……”
“想什么呢？哀家又不是去投胎。”魏明月没好气地说道，“哀家只是想睡个安稳觉。别吵我，除非这小子要把江山给败光了，否则别来烦哀家。”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归于一片宁静。
沈青萝能感觉到，那个一直与她共生的灵魂，此刻正处于一种极其安宁的状态，就像是一个忙碌了一辈子的老人，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重担，在午后的阳光下，打起了盹。
“怎么了？”萧彻见她发呆，轻声问道。
“没什么。”沈青萝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爱人，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意。“只是觉得，今天的阳光，真好。”
“是啊，真好。”萧彻拥着她，一同望向窗外。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了紫禁城的琉璃瓦，将这座古老的皇城，映照得辉煌而壮丽。
阴霾散尽，魔影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