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合上电脑，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岑晚秋发来的消息：“明晚七点，花店关门后见。有新消息。”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回了个“好”字，起身离开办公室。
走廊灯光稳定地亮着，他没再回头。
第二天傍晚，岑晚秋正在花店清点账本。门铃轻响，她抬头看见李淑芬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保温桶。人没进来，只把桶放在柜台上。
“我看到一笔汇款。”李淑芬声音压得很低，“打到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用的是振虎旗下物业的名义。”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没停。
岑晚秋没喊她，等她的背影拐出巷口，才拿出手机拍下保温桶底部贴着的一串数字——那是银行账户尾号，写在一张褪色的便签纸上。她迅速记下时间戳，把照片加密发到自己的备用邮箱。
晚上七点整，齐砚舟推开花店的玻璃门。风铃晃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店里只剩一盏台灯亮着，照着桌上的打印纸和一支笔。
“你来了。”岑晚秋从里间走出来，手里拿着文件夹。
“她说的那笔钱，有没有具体流向？”齐砚舟坐下，直接问。
“只有账号尾数和转账时间。但我在银行系统查过类似记录，这类海外账户通常用于资金转移，不会留太多痕迹。”
齐砚舟点头，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他闭上眼，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医院财务审批流程。几秒后睁开眼。
“李淑芬以前管过捐赠项目审批？”
“她做过三年财务主管，后来退下来才开始跳广场舞。”岑晚秋说，“她不会乱讲这种事。”
“我知道。”齐砚舟看着她，“我不是怀疑她，是怕这是个圈套。张明刚被抓，刘振虎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那你信不信我？”岑晚秋看着他。
齐砚舟顿了一下，笑了：“你要我怎么说？上次你说有人往花盆里塞窃听器，我还真去挖了土。”
“结果呢？”
“真有。”
两人同时笑了。
齐砚舟接过她递来的打印件，扫了一眼。“账号尾数、时间、金额……这些够启动调查了。只要能找到经手人，就能顺藤摸瓜。”
“你觉得他们会留活口吗？”岑晚秋问。
“不一定。”齐砚舟把纸折好放进口袋，“但他们需要人操作转账。哪怕只是执行命令，也会留下痕迹。”
“所以下一步是什么？”
“找人。”他说，“能接触这笔钱的人，一定在振虎集团内部有位置。而且必须懂财务流程。”
岑晚秋忽然想起什么：“前两天周律师提到，振虎旗下的物业公司最近换了会计主管。原来那个突然辞职，没办交接。”
“什么时候的事？”
“十天前。”
齐砚舟眼神动了一下。“太巧了。换人的时间，正好在王德发被捕之后。”
“你是说……他们是在清理？”
“不光是清理。”齐砚舟站起身，“是在重新布线。把脏钱转移到更隐蔽的地方。李淑芬看到的这笔，可能是最后一段明账。”
岑晚秋沉默了几秒。“那我们要怎么查？”
“你帮我约周正海，明天中午见一面。另外，让李淑芬小心点。她要是再发现什么，别自己动手。”
“她不是那种人。”岑晚秋摇头，“她宁可不说，也不会冒险。”
“我知道。”齐砚舟语气缓下来，“但她现在站出来了，就得保护好。”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夜风吹进来，带着一点凉意。
“谢谢你。”他回头看着她，“这次情报很关键。”
“你第一次这么正式道谢。”岑晚秋靠在柜台边，“我还以为你会说‘岑老板又立功了’。”
“我说了。”他笑，“刚才那句就是。”
话音落下的时候，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窗外。
巷口路灯下，李淑芬还站着。伞收着，手里提着空保温桶。她看见齐砚舟望过来，没有躲，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然后转身走进黑暗。
齐砚舟没追出去，也没说话。他就站在门口，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街角。
“她以前从来不这样。”岑晚秋轻声说，“哪怕过年，也不肯进这个门。”
“现在她愿意了。”齐砚舟说。
“因为你。”
他没接这话，只是把手插进外套口袋，握住了那张打印纸。
“我得走了。”他说，“明天还有手术。”
“去吧。”岑晚秋送他到门口，“路上慢点。”
他点点头，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车。
发动引擎前，他看了眼后视镜。花店的灯还亮着，窗户映出一个人影，在整理桌上的账本。他放下手刹，车子缓缓驶出巷子。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货将至，仓库b7，明早六点。”
他看完，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踩下油门。
车灯划破夜色，街道两旁的树影飞快后退。
他的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仍插在外套口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
远处一栋老楼的窗边，李淑芬站在窗帘后面，看着那辆车开出街区。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旧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未发送的草稿：“别让他一个人去。”
她删掉这条信息，关掉手机，转身走进厨房。
水龙头打开，她开始洗碗。
动作很慢，但很稳。
花店里，岑晚秋关掉最后一盏灯。她站在门口，看着地上被风吹动的一片落叶。弯腰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锁门前，她抬头看了眼巷口的方向。
那里什么也没有。
她笑了笑，拉下卷帘门。
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齐砚舟的车拐上主路时，天空开始下雨。雨刷左右摆动，节奏平稳。他打开车载录音，按下播放键。
里面传出一段模糊的对话片段，是林婉如在咖啡馆里写的笔记内容。他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重新排列时间线。
车开到医院生活区附近，他减速，靠边停下。
拿出手机，拨通周正海的号码。
“喂。”电话很快接通。
“明天中午，见个面。”齐砚舟说，“有事谈。”
“几点？”
“十二点，老地方。”
“行。”
挂了电话，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后视镜里，雨水顺着玻璃滑下来，把路灯的光晕拉成一条条斜线。
他伸手摸了摸锁骨处的听诊器项链。
三分钟后，他重新启动车辆，朝住处开去。
车灯照亮前方湿漉漉的路面，轮胎碾过积水，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始终插在口袋里，指尖触碰到那张折叠整齐的纸。
纸角已经被体温烘得微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