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舟的手刚碰到塑料镊子，核磁共振仪内部就传来一声“滴答”。他立刻缩手，闭上眼。
三秒后，画面闪过：镊子划开绝缘层的瞬间，磁体结构失衡，炸药没爆，但钢圈崩裂时带起的震荡让整个磁场失控。钢钉从墙体夹层里被吸出来，像子弹一样射穿空气，一根扎进他的肩膀，另一根擦过岑晚秋的脖子。
他睁眼，额头有汗滑下来。
“不能切。”他说，声音压得很低，“一动就会炸。”
岑晚秋站在门口没动，听见这话才往前走了两步。“那怎么办？”
齐砚舟看着她，“得把整个炸弹搬出来。钢圈锁死了，我一个人弄不开。”
岑晚秋没问为什么现在要搬，她直接抬手，把发髻上的银簪抽了下来。银簪一头尖，她蹲下身，把簪子插进钢圈卡扣的缝隙里，用力一撬。卡扣松了一点，但没打开。
她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段干花茎——是永生花的主干，晒干后特别韧，平时用来撑花束的骨架。
她把花茎绕着炸药外壳一圈，穿过卡扣下方，打了个活结。
齐砚舟点头，把自己的听诊器项链取下来，钩住花茎打的结，形成一个牵引点。
“等会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往后滚。”他说，“你拉花茎，我护住你。”
岑晚秋嗯了一声，站到他侧后方，两人背靠背蹲下。她的旗袍下摆已经蹭到了地上的油渍，右手虎口紧握花茎，指节发白。
齐砚舟开始数：“三……二……”
数到“一”的时候，他猛地向后翻滚，岑晚秋同时发力拉花茎。钢圈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咔的一响，终于松脱。
炸药脱离磁体中心的刹那，整台机器剧烈震动。墙体里传出金属撕裂的声音，上百枚固定用的钢钉被残余磁场瞬间激活，像暴雨一样扫射出来。
齐砚舟翻滚到一半就把岑晚秋搂进怀里，后背狠狠撞上仪器基座。几根钢钉擦着他肩膀飞过，在墙上凿出一排小坑。他感觉右肩火辣辣的，但没时间管。
烟尘腾起，空气中全是铁锈味和焦糊味。
就在他们蜷在角落喘气的时候，防火门突然被撞开。一辆消防车冲了进来，水炮对着天花板喷射。高压水流砸在金属顶棚上，反弹成扇形，正好挡住第二波飞射的钢钉。
水柱轰鸣，蒸汽迅速弥漫。
林夏从驾驶座跳下来，手里还握着方向盘钥匙。“你们没事吧！”
齐砚舟抬头，看见她穿着荧光色值班服，头发湿了一半，脸上全是水珠。
“你怎么来的？”他问。
“我一直守在监控室。”林夏跑过来，把灭火器递给他们，“看到你们进磁疗室我就启动应急通道了。消防车能进b2只有这五分钟窗口，再晚一秒闸机就锁死了。”
齐砚舟靠着仪器慢慢站起来，左手还在流血，布条早就烂了。他把听诊器重新挂回脖子，看了眼地上那块炸药——已经被水流冲到墙角，计时器停在1分47秒。
“没爆？”林夏盯着它。
“断电了。”齐砚舟说，“水进了控制箱，备用电源跳闸，倒计时中断。”
林夏松了口气，弯腰想捡起炸药看看。
“别碰！”齐砚舟一把拦住她，“这只是暂停。一旦恢复供电，它还会接着走。”
林夏缩回手，脸色变了。“那现在怎么办？”
齐砚舟没说话。他低头看岑晚秋，她的旗袍袖子撕了一道口子，右手虎口渗出血，正顺着花茎往下滴。
他伸手去接，血落在他掌心，温的。
“你还行吗？”他问她。
岑晚秋抬头看他，眼睛很亮。“你说呢？”
他扯了下嘴角，没笑出来。
这时，头顶传来一阵闷响，像是混凝土开裂。灰尘从天花板缝里簌簌落下。远处b3方向传来持续震动，地面微微发颤。
林夏抬头看灯，“楼体不稳了，这里随时可能塌。”
齐砚舟扶着岑晚秋站起来，对林夏说：“你先走，把消防车开出去，打通救援通道。”
“那你呢？”
“我还得回去一趟。”他说，“郑天豪不会只放一颗炸弹。”
林夏咬唇，“可你受伤了，而且——”
“没有而且。”齐砚舟打断她，“母亲病房在IcU东区，离这里最近。如果还有第二颗，一定在那里。”
岑晚秋抓着他的胳膊，“我跟你去。”
林夏还想说什么，齐砚舟直接挥手，“走！这是命令！”
林夏咬牙，转身跑向消防车。车轮碾过积水，撞开变形的防火门，消失在走廊尽头。
齐砚舟扶着岑晚秋往回走。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和掉落的电线之间。空气越来越热，呼吸变得困难。他的左臂几乎抬不起来，只能靠右肩支撑身体重量。
走到拐角时，岑晚秋突然停下。
“等等。”她说。
齐砚舟回头。
她盯着墙上一道裂缝，里面露出半截红色线路。“这不是医院原来的布线。”
齐砚舟凑近看，伸手摸了摸线路外皮。“是伪装过的引信线。通向哪里？”
岑晚秋顺着线往前走几步，指向通风口下方的检修板。“那里。”
齐砚舟走过去，用银簪撬开螺丝。检修板掀开的一刻，一股焦味冲出来。里面藏着一个金属盒，表面贴着标签：夜昙-b型，恒温储存。
他伸手进去，摸到盒子底部有个开关。
“这是触发装置。”他说，“有人远程控制，只要我们离开，它就会启动。”
岑晚秋问：“能拆吗？”
“不能。”齐砚舟摇头，“线路太密，而且连着主供氧管。剪错一根，整个b2都会炸。”
他关上检修板，站直身体。“只能等电力彻底切断。”
话音刚落，整栋楼猛地一震。灯光闪了一下，全灭了。应急灯亮起蓝光，照得人脸发青。
“停电了？”岑晚秋问。
齐砚舟没回答。他盯着通风口上方的指示灯——原本常亮的红灯，现在已经熄灭。
“不是停电。”他说，“是总控系统被切断了。”
他又闭上眼。
预演启动。
画面只有两秒：IcU东区走廊，天花板塌陷，母亲的病床被压住，氧气面罩脱落，监护仪报警声持续不断。时间显示是七分钟后。
他睁眼，抓住岑晚秋的手。“我们没时间了。”
“走哪条路？”
“设备间后面有条维修通道，直通IcU。”他拉着她往前走，“快。”
他们刚转过拐角，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回头看，磁疗室的门被一股气浪掀飞，火光从里面涌出。高温气流扑来，烤得人脸疼。
齐砚舟把岑晚秋挡在身后，加快脚步。
维修通道的铁门锈住了，他用肩膀撞了两下才打开。里面漆黑一片，只有脚下排水沟泛着微光。他们沿着墙边走，脚步声在管道间回荡。
走到一半，岑晚秋突然拽住他。
“听。”
远处有滴水声，规律得很，每隔三秒一响。
齐砚舟屏住呼吸。
那不是水声。
是计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