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孺人将“枫居”小宴之事操持得极为周到。帖子以她答谢满月宴时相助的几位亲近女眷之名发出,措辞恳切,不显山露水。给光禄寺少卿李夫人的帖子,则特意提及“久闻夫人治家有方,家教严谨,心向往之,望得暇一叙,亦让家中晚辈有幸聆训”,既抬举了对方,又暗示了相看之意,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一、 枫居小宴,风雅为媒
宴设“枫居”正堂及相连花厅。林噙霜如今是敕命孺人,身份不同往日,将宴席安排得精致风雅,既不逾越规制,又处处显露出不俗的品味。时令花卉点缀其间,席面菜肴亦非一味追求珍稀,而是讲究时鲜与烹调功夫,颇有几分文人雅趣。
墨兰抱着穿戴一新的韩嘉早早便到了,她今日装扮素雅,只簪一支通透玉簪,更显气质沉静。韩嘉玉雪可爱,被一众女眷轮流抱去,引来阵阵夸赞,也为宴席增添了许多温馨热闹。
最令人瞩目的,自然是盛长枫。他今日休沐,一身雨过天青色直裰,玉冠束发,更衬得面如冠玉,风姿特秀。他并未一直待在女眷这边,只在开席前依礼拜见了诸位夫人,言谈举止从容有度,既不拘谨,也不轻浮,应对之间显露出良好的教养与学识,随后便得体地退至男宾所在的偏厅,与几位前来赴宴的年轻公子谈诗论文去了。这番进退有度的表现,落在有心人眼里,自是加分不少。
二、 李夫人观婿,心中暗许
光禄寺少卿李夫人带着嫡女李晴婉如期而至。李夫人年约四旬,容貌端庄,衣着素净,通身一股书卷气,言谈温和却自有章法。其女李晴婉,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身浅碧色绣缠枝兰草的襦裙,容貌清丽,并非绝色,但眉眼温婉,举止娴静,行礼问安时声音清脆,态度落落大方,目光清正,并无寻常闺阁少女的羞怯扭捏。
林噙霜与墨兰亲自接待,引至上座。言谈间,林噙霜不吝夸赞李晴婉“端庄知礼”,墨兰则与李夫人探讨些插花、品茗的雅事,话语间不着痕迹地提及兄长长枫的些许趣事(如苦读、孝道),勾勒出一个有才华、有担当、亦有生活情趣的年轻官员形象。
李夫人含笑听着,目光偶尔掠过在偏厅与友人谈笑风生的盛长枫,见他仪态优雅,与友人交谈时神采飞扬,显然才学不俗,心中已是暗暗点头。她来之前自然也对盛家,尤其是盛长枫这一支做过了解。知道他是新科进士,在工部任职,前途可期;其妹嫁入清流韩家,颇得看重;其母林氏虽是妾室抬位,但得了敕命,且如今看来行事颇有章法,并非那等轻狂之人。这样的家世,对于李家这样的清流文官家庭而言,已是极好的选择。
李晴婉安静地坐在母亲下首,偶尔抬眼望向偏厅方向,听着那边传来的清朗谈笑声,脸颊微微泛红,随即又迅速低下头去,专注地看着自己裙摆上的绣样,只是那微微抿起的唇角,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怯与好奇。
三、 兰心巧促,水到渠成
宴至中途,墨兰寻了个由头,抱着韩嘉来到偏厅,说是“让舅舅也沾沾外甥的喜气”。长枫自然上前接过外甥,动作略显生疏却十分小心,逗弄孩子时眉眼柔和,那份自然而然的温情,让随后跟过来招呼的李夫人看在眼里,心中更添好感。
墨兰趁机笑道:“哥哥前日不是得了幅前朝的《山居图》,正想请李公子(指李晴婉的兄长,今日亦随母前来)品鉴一二?李公子家学渊源,眼光定是不凡。”
长枫会意,立刻接口,邀李公子及几位同好去书房赏画。年轻人们离去,花厅内气氛愈发融洽。李夫人与林噙霜、墨兰说话也更为亲近了些,甚至问及了长枫平日读些什么书,闲暇有何消遣,其意已昭然若揭。
四、 宴罢余韵,佳期可待
小宴宾主尽欢,直至申时方散。送走李夫人一行,林噙霜拉着墨兰的手,激动得眼眶微湿:“我的儿,你瞧见了么?李夫人那神色,分明是极满意的!还有李姑娘,模样性情都是顶好的!这门亲事,怕是……怕是真有八九分指望了!”
墨兰心中亦是一块大石落地,面上却依旧沉静:“阿娘,李家确是通情达理之家,李姑娘也甚好。不过,后续还需父亲(盛纮)出面,正式请官媒上门提亲,才算是礼数周全。我们这边急不得,需得等李家更明确的信号,或是李大人那边也有所表示才好。”
“我晓得,我晓得!”林噙霜连连点头,“回头我便让你哥哥给他父亲去信,详细说明此事。只要盛家那边点头,这媒人……我看请韩姑爷或是他相熟的长辈出面,便是极好的!”
夜色渐浓,“枫居”内却灯火温馨。林噙霜看着窗外,只觉得满心满怀都是希望。而墨兰回到韩府清晖院,哄睡了韩嘉,独自坐在灯下,唇边终于露出一抹清浅而释然的笑意。兄长这桩婚事若成,林栖阁便算是真正在汴京站稳了脚跟,与清流文官集团的联系也更进一步。这一切的筹谋与推动,虽耗费心力,却终见成效。
兰阁细谋,终见月明。盛长枫与李晴婉的良缘,已然在双方长辈的默许与乐见中,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