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袭
夜色浓稠如墨,朔风刮过空旷的街道,带起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呜咽声。已是子时,整个朔州城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只有零星的灯火在黑暗中顽强地闪烁。
城西,军工司所在的区域,更是寂静得可怕。新砌的围墙在夜色里显出一道模糊的轮廓,比周围的建筑都要高出一截。明面上的哨卡似乎比平时还少了些,只有两个抱着长矛的兵士靠在门房里,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十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不同的方向悄然逼近军工司的围墙。他们动作极快,落地无声,显然都是高手。为首一人打了个手势,黑影们迅速散开,各自寻找合适的攀爬点。
为首的黑衣人则自己带着两人,摸到了围墙的一处阴影下。他侧耳倾听了片刻,墙内只有风声,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从怀中掏出带钩爪的绳索,手臂一扬钩爪便悄无声息地搭上了墙头。
他用力拽了拽,确认牢固,正准备向上攀爬。
突然!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到刺耳的尖啸,猛地从墙内射入夜空,炸开一团醒目的、诡异的绿色火焰!
那绿光瞬间照亮了墙下一小片区域,也将那几个黑衣人惊得魂飞魄散!
“中计了!撤!”为首黑衣人反应极快,嘶声大吼,也顾不得隐藏行踪了。
但已经晚了。
几乎在响箭炸开的同时,原本看似寂静的围墙内外,瞬间活了过来!
墙头上,垛口后,一下子冒出无数黑影,手中端着的不是长矛,而是一具具已经上好了弦的劲弩!冰冷的弩箭在惨绿光芒的映照下,泛着致命的寒光。
“放!”
不知是谁一声令下。
“嗡——!”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震响!数十支弩箭如同疾风暴雨,瞬间覆盖了墙根下的区域!
“噗嗤!”“啊!”
惨叫声和利刃入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几个刚刚腾空而起,或者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黑衣人,瞬间被射成了刺猬,从半空中栽落下来,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没了声息。
那为首黑衣人武功确实高强,在弩箭发射的瞬间,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向后一折,同时手中短刀舞成一团光幕,竟险之又险地格开了射向自己的几支弩箭。但他身边的两个同伴就没那么好运了,一人被弩箭贯穿了咽喉,另一人则被射中了胸口,眼看是不活了。
“屋顶!上屋顶!”他嘶吼着,双脚在墙面上猛地一蹬,身形如大鸟般向上窜去,想要抢占制高点。
然而,他刚跃上墙头,还没站稳,一道雪亮的刀光便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抹向他的脖颈!
刀光快得不可思议!
黑衣人亡魂大冒,拼命向后仰头,同时短刀向上格挡。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他只觉一股巨力从短刀上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他借力向后翻去,狼狈地落在墙内的地面上,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直到这时,他才看清袭击他的人。
那人蹲在墙头的阴影里,手里提着一把狭长的、似乎有些弧度的腰刀,嘴里还叼着根草茎,在寒风里晃悠。不是侯三还能是谁?
“朋友,大半夜不睡觉,跑来爬墙,兴致挺高啊?”侯三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戏谑,“可惜,此路不通。”
黑衣人眼神惊骇,他自认轻功和身手都是一流,没想到对方仅仅一刀就逼得他如此狼狈!这朔州城里,竟然还有这等高手?!
他心知今晚的行动彻底失败了,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他不再犹豫,猛地向旁边一窜,想要从另一个方向突围。
“想走?”侯三嗤笑一声,从墙头一跃而下,如同附骨之疽般追了上去,手中腰刀化作一道道连绵不绝的寒光,将黑衣人所有的退路都封得死死的。
与此同时,围墙外的其他区域也爆发了短暂而激烈的战斗。这些黑衣人虽然个个身手不凡,但侯三手下的人显然早有准备,而且配合默契,专打冷枪、放冷箭,根本不跟他们正面缠斗。不过片刻功夫,除了那为首的黑衣人还在侯三的刀光下苦苦支撑,其余入侵者非死即伤,还能站着的也被迅速制服,捆成了粽子。
那为首黑衣人越打越是心惊,侯三的刀法刁钻狠辣,速度更是快得离谱,他完全被压制住了,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伤口,虽然不深,但血流不止,动作也慢了下来。
他知道再拖下去必死无疑,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拼着硬挨侯三一刀,猛地向旁边一扑,想要撞开一间看似堆放杂物的棚屋门板,制造混乱趁机逃走。
“嘭!”
他肩膀结结实实地撞在门板上,那看似单薄的木门却异常坚固,只是晃了晃,纹丝不动!
反倒是他自己,因为发力过猛,又受了伤,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就在他身形不稳的瞬间,侯三的刀如同鬼魅般再次袭来,精准地拍在他的手腕上。
“当啷!”短刀落地。
紧接着,侯三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黑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扭曲的小腿,额头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
侯三收刀,走到他面前,用刀尖挑开他蒙面的黑布,露出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约莫三十来岁的陌生面孔。
“啧啧,何必呢?”侯三摇摇头,吐掉嘴里的草茎,“老老实实交代吧,谁派你来的?目标是哪儿?说出来,少受点罪。”
那黑衣人咬紧牙关,眼神怨毒地盯着侯三一声不吭。
“硬骨头?”侯三也不生气,对旁边的手下挥挥手,“拖下去,分开关好,别让他们死了,等天亮了再慢慢炮制。”
处理完这些,侯三才走到那间被黑衣人撞过的棚屋前,敲了敲门板,低声道:“大人,没事了。”
棚屋的门从里面打开,陈小乐迈步走了出来,身上还披着那件厚袍子,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刚才就在这间临时充作指挥所的棚屋里,全程目睹了外面的战斗。
“伤亡如何?”他问道。
“咱们的人三个轻伤,都是皮外伤。来袭的一共十六个,宰了九个,活捉七个,包括那个带头的。”侯三汇报,“看样子,都是江湖上的好手,不是军中路子。”
陈小乐点点头,走到那个被废了腿、瘫在地上的黑衣人头领面前蹲下身静静地看着他。
那黑衣人接触到陈小乐的目光,没来由地心里一寒。那眼神太冷静了,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对敌人的愤怒,就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你们的目标,是匠作营还是我这里新弄出来的火炮?”陈小乐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黑衣人咬紧牙关,扭过头去。
陈小乐也不生气站起身,对侯三道:“把他们分开关押,单独囚禁。天亮之前,我要知道他们的来历,以及……王老蔫和那个卖炊饼的,在这件事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的目光转向城南和城东的方向,眼神冰冷。
“这场戏,该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