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宗宗主本来眼中冒火，可这怒火在看到沈君兰的那一刻，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下子凝固住了。
他看着沈君兰的眼睛，心里直发毛，那哪像人的眼睛啊。
平静得如一潭死水，通透得没有一丝波澜。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大乘期修为，还有身为北原州域主宰的无上权威，在沈君兰这双眼睛里，就跟一串满是漏洞，却还勉强能跑的冗长代码没啥区别。
“回家？”
圣宗宗主咬着牙，重复这两个字，喉咙里发出像砂纸摩擦一样干涩的声音。
他怒到极点，反而笑了起来。
“好一个回家！本座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有家回不了！”
轰！
话一出口，法术就跟着来了。
整个山谷的灵气瞬间被抽得一干二净，凝聚成一只无形的大手，朝着沈君兰的头顶狠狠压下去。
这可是大乘期修士的拿手好戏，动动嘴皮子就能调动天地的力量，实现绝对掌控。
然而，那只厉害到能把山川捏碎的大手，在离沈君兰头顶还有三尺的地方，突然停住了。
不是被什么挡住了。
而是它自己不动了。
组成这只大手的灵气和法则，就像突然有了生命，开始剧烈地颤抖，还拼命抗拒！
圣宗宗主脸上那狰狞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和这片天地的联系，还有身为大乘期修士的那份权柄，被单方面“拒绝访问”了。
他现在还是这片天地的“用户”。
但沈君兰，已经成了“管理员”。
“你……”
圣宗宗主刚吐出一个字，一道冷冰冰、不带一点感情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在他和所有在场弟子的脑海里同时响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神念传音，而是一种更底层的，直接写到他们认知里的“系统提示”。
【警告：检测到非法攻击指令。】
【正在对您的“领域掌控”权限进行临时冻结……】
【……冻结完毕。】
圣宗宗主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这什么玩意儿？
权限冻结？
这都是啥跟啥啊？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在村口撒野的莽夫，结果对面掏出一本厚厚的法典，一条一款地宣布他聚众斗殴、寻衅滋事。
“你看，”沈君兰的身影又变得清楚了，她摊开双手，“我就回个家，没必要搞得这么大动静吧。”
她这话刚说完。
一道比圣宗宗主降临的时候恐怖一百倍的意志，“唰”地一下撕裂虚空，猛地砸了下来！
这股意志里，又是暴怒，又是惊疑，还藏着一丝怎么都掩饰不住的虚弱。
来的正是圣宗那位刚看到乾元散仙狼狈逃走的烈阳老祖！他终于察觉到这边有异常了。
可是，当他的仙念锁定沈君兰的那一刻，这位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散仙，他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长达一息的……卡顿。
他从沈君兰身上，感觉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
不对，不是同类。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更本质的东西，让他本能地感到敬畏和恐惧的“法则聚合体”。
要是说他们这些散仙，是在天地这台大服务器里，好不容易给自己申请到一个“高级账户”的话。
那眼前的沈君兰，就是这台服务器的……新主人。
而且她都已经把用户协议给改了。
“废物！”
烈阳老祖的怒吼在圣宗宗主脑海里炸开，可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虚弱，“还愣着干什么！抓住她！不惜一切代价！”
圣宗宗主一个激灵，刚想重新凝聚力量。
沈君兰却突然抬起头，看向他身后的那位散仙意志，笑了。
“抓住我？”
她歪着头，语气天真得就像个啥都不懂的少女。
“你们凭啥觉得，你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还是你们说了算？”
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往下一指。
“现在，这儿我说了算。”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呼”地一下扫过整个圣宗的后勤营地。
啥事儿都没发生。
没有爆炸，也没有冲击。
圣宗宗主和烈阳老祖，连一点能量波动都没感觉到。
但是，他们脚下的大地，那些山石、草木，还有空气中流动的每一缕灵气，就在这一瞬间，全变了。
这些东西都不再“认”圣宗了。
圣宗宗主惊恐地发现，他脚下的大地，正主动把他往外推，不让他站在这儿。
烈阳老祖更是吓得魂飞魄散，他寄托在虚空中的仙念，被空间本身给“挤”出来了！
就这么一下子，这儿变成了他们的“敌占区”。
“这……这片天地……它不认我了！”圣宗宗主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可不是什么神通，也不是普通的法则。
这是……直接篡改天地啊！
“给你们个忠告。”
沈君兰收回手指，背在身后，迈开步子，朝着山谷外面走去。
她走得慢悠悠的，特别随意，就像在自己家后花园里散步一样。
圣宗宗主和那位散仙的意志，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
他们想动手。
可他们一直引以为傲的力量，还有和天地的联系，被一道无形的“防火墙”给隔开了。
他们被“禁言”了。
他们被“踢出”了频道。
“旧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沈君兰的声音，轻飘飘地从前面传过来。
“回去告诉你们背后的那些人，从今天起，这片天下，得换个活法了。”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就慢慢融进了山谷口的一片阴影里，不见了。
不是用了传送，也不是什么遁术。
她就是走进了阴影，然后，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直到她的气息完全消失了几十息之后。
那股无形的“禁制”才慢慢消散。
噗通！
圣宗宗主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早就被冷汗湿透了。
“老祖……”他声音又哑又带着哭腔，“那……那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
那位散仙的意志沉默了好长好长时间。
久到圣宗宗主都以为他走了。
一道疲惫到极点的意念才缓缓传过来。
“她不是怪物。”
“她……是一个新纪元的……‘招聘启事’。”
“而我们所有人，都是快要被淘汰的……旧员工。”
……
就在这个时候，沈君兰其实没走多远。
她的意志和原乡星域连在一起，第一次以“管理员”的视角，俯瞰整个北原州域。
她的“视线”穿透云层，扫过山川。
天权系统的主控光幕上，无数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刷刷”地闪过。
【北原州域资源分布图生成完毕。】
【灵脉资源：99.7%集中在各大宗门和修仙世家的领地。】
【凡人聚居区灵气浓度：低于维持健康标准线78%。】
【凡人平均寿命：37.4岁。】
【青阳国等边境荒芜地带，婴幼儿夭折率：63%。】
这些冰冷的数据，可比任何画面都有冲击力。
她看到了繁华的宗门仙城，到处灵气弥漫，修士们在天上御剑飞行，一派仙家的热闹景象。
但更多的地方，是灵气枯竭的荒凉之地。
她看到了一大片荒原，大地裂得一道道的，草木枯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生机被榨干的死寂。
凡人的国度在这儿艰难地求生存，他们把修士炼器剩下的废矿渣当成宝贝，把修士随手扔掉的劣质丹药当成神明一样供着。
她还看到了一个衣衫破破烂烂的少年，背着一个比他还高的竹筐，在乱石堆里艰难地翻找着什么，瘦弱的肩膀都被磨得血肉模糊。
看到了路边啃草根的小孩，看到了因为交不起“供奉”被修士打断双腿，在泥地里惨叫的中年人。
这就是修仙界。
一个金字塔一样的世界。
高高在上的修士，把整个世界九成九的养分都吸干了，就为了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飞升。而处在最底层的亿万万凡人，还有他们脚下的土地，都只是被压榨的“资源”。
原乡星域里，陈铮的声音响起来了。
“指挥官，圣宗已经发出‘坐而论道’的请求，北原州域各大势力都在等您回应。丹鼎宗的‘技术发布会’，目前看是最好的破局办法。”
沈君兰的意志久久地盯着那个在乱石堆里摔倒，又倔强地爬起来的少年。
“发布会，只能说服那些高高在上的‘用户’。”
她的声音在主控中心回荡。
“但我要的，不是说服他们，而是重新安装整个系统。”
“陈铮，别按原来的计划了。以我为中心，扫描这片区域，找一个最穷、最绝望，却又藏着最原始生命力的‘点’，当作新系统的‘启动盘’。”
“……明白！正在扫描……目标锁定：青阳国边境，铁匠之子，石山。资质一般，根骨也不咋地，但是……求生意志评级：极高。符合‘种子用户’筛选标准。”
……
石山今天运气背到家了。
他走着走着，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就摔倒了，怀里好不容易找到的几块“火阳石”也咕噜咕噜地滚出去了。
他气呼呼地回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绊了他。
这一看，不是石头。
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青色长衣的女子，静静地躺在那儿，眼睛闭着，气息特别微弱，感觉随时都可能断气。
石山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身想跑。
在这片荒原上，突然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那通常都意味着大麻烦。
可他跑了两步，又停住了。
他看着那个女子苍白的脸，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因为常年干活病倒在床上的母亲，有几分相像。
他咬了咬牙，最后还是走了回去，伸出黑乎乎的手指，在女子的鼻子下面探了探。
还有气。
石山松了口气，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这个看起来不重，背起来却特别沉的女子背到背上，一步一步，朝着远处的村子走去。
他没注意到，在他背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女子，眼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她的意志，正在和原乡星域做最后的确认。
“陈铮，我要切断大部分连接，进入‘低功耗休眠’模式，模拟凡人状态。原乡星域转入静默自主运行。”
“指挥官，风险评估过高！您这样会失去对外界法则的绝对掌控！”
“不深入凡尘，怎么重新创造乾坤。”
沈君兰的声音特别平静。
“新世界的‘内核安装程序’……”
“……开始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