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迷雾之后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闪烁的警灯划破了废弃工厂区的死寂。林晓在警方抵达前，已带着孙炜、老吴等人以及惊魂未定的王老实迅速撤离，只留下那满地的狼藉和几具（或受伤或死亡的）不明身份的袭击者。石磊被第一时间护送回了更加隐秘的三号安全点，他的精神状态和那句“味道不对”的判断，成为了盘旋在每个人心头最大的疑云。
后续的消息通过安曼在警方内部的有限渠道零散传来：现场发现的武器无法追溯来源，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文件，活着的两名袭击者伤势过重，仍在抢救，且即便醒来，恐怕也是经过严格反审讯训练的亡命之徒，难以撬开嘴巴。官方初步定性为“恶性绑架未遂及械斗事件”，但背后显然牵扯更深。
“不是‘清理者’……”安全屋内，孙炜挠着头，一脸困惑，“可除了他们，谁还会下这种死手？霍华德那老王八蛋雇的职业杀手？”
安曼的十指在多个虚拟屏幕上飞速跳动，调取着不同数据库的信息。“我正在交叉比对全球已知的雇佣兵组织、私人军事公司以及有类似行动风格的犯罪团伙的档案。但从装备和战术风格来看，他们非常……‘标准’，标准到像是教科书里走出来的，反而缺乏个人或组织特色。这本身就不正常。”
林晓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白板上画出的关系图上。“清理者”的标签上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石磊的感官极少出错，尤其是对那种他曾亲身经历过的、属于“清理者”的独特“无机质”冰冷气息，他的判断具有最高的优先级。
“也许，我们一直理解错了‘清理者’的行事方式。”林晓缓缓开口，“在欧洲古堡，他们展现的是科研基地的护卫力量和灭口能力。但到了这里，在本土，面对一个已经具有一定公众符号意义的‘山海’和一个感官异常敏锐的石磊，他们或许改变了策略。”
他走到白板前，在“霍华德\/交流中心”和“袭击者”之间画了一条线，又在这条线上打了一个叉。
“霍华德是明面上的对手，他用资本、技术、舆论与我们交锋。而真正的‘清理者’，可能隐藏在更深处。他们不直接动手，而是……‘外包’。”
“外包？”孙炜瞪大了眼睛。
“没错。”林晓的眼神锐利起来，“利用本地或国际上的黑灰色武装力量，执行‘清理’任务。这样即使失败，也追查不到他们身上，保持了他们的‘隐形’。昨晚那帮人，就是被雇佣的‘清道夫’，而非‘清理者’本身。”
这个推断，让整个事件的阴险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层级。对手不仅强大，而且狡猾谨慎，懂得利用层层掩护。
“如果真是这样，”安曼接话道，表情严峻，“那说明真正的‘清理者’对我们的渗透和监控，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深。他们知道王老实这个弱点，知道石磊的性格，甚至可能大致了解我们的应对能力，所以才选择了这种代价最小、风险最低的方式。”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角落，努力回忆着昨晚每一个细节的石磊，突然抬起了头，他的眼神有些游离，似乎在捕捉着什么飘忽的线索。
“那个头领……他倒下的时候，”石磊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我除了闻到血腥和硝烟，好像……还闻到一股很淡很淡的……消毒水，或者说是某种精密电子设备清洁剂的味道……就在他手腕内侧。”
他努力地描述着：“那种味道，和古堡实验室里某些仪器保养时的气味……有一点点像，但又不完全一样。更……更日常一些，像是……像是经常出入某种非常干净、需要无菌或防尘环境的地方的人，身上会沾染的……”
这个细节极其微小，甚至可能只是巧合。但在目前线索全无的情况下，任何一点异常都值得重视。
“经常出入需要无菌或防尘环境的地方？”安曼立刻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医院？高级实验室？电子工厂？或者……数据中心？”
她立刻开始在数据库中筛选本市符合这类环境描述、且可能与“交流中心”或其背后资本存在关联的机构。范围依然很大，但总算有了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林晓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不能让团队完全陷入被动防御和猜谜游戏。他需要主动出击，去试探那隐藏在迷雾之后的真相。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对象是“环球美食文化交流中心”的市场部经理，那位曾经接待过他们的、笑容标准的年轻女士。
“张经理，你好，我是林晓。”林晓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波澜，“关于近期的一些……不愉快的事件和传言，我认为这已经超出了正常商业竞争的范畴，对双方的形象都造成了损害。我希望能够与霍华德先生进行一次面对面的、坦诚的沟通。不知他是否愿意拨冗一见？”
这个电话，无异于在向对方将军。林晓这是在明着告诉霍华德：我知道昨晚的事与你（或你背后的人）有关，现在我们摆在台面上谈。
电话那头的张经理显然没料到林晓会如此直接，停顿了几秒，才恢复职业化的语气：“林先生，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不过霍华德先生最近的行程非常满，尤其是‘未来美食博览会’在即……我会将您的请求转达给他，但无法保证……”
“请务必转达。”林晓打断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告诉他，有些界限，一旦越过，就没有回头路了。我相信霍华德先生是明白人。”
挂断电话后，孙炜有些担忧：“林主厨，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激怒他们……”
“不会。”林晓摇头，“如果霍华德是真正的决策者，他要么会避而不见，要么会想办法安抚或威胁我们。如果他也只是台前人物，那么真正的‘清理者’会通过他的反应，来评估我们的威胁等级和下一步动向。我们需要让他们动起来，只有他们动了，我们才有可能找到破绽。”
出乎意料的是，仅仅两个小时后，林晓就收到了霍华德本人的回信——不是通过秘书，而是直接发到了林晓的加密邮箱。内容很短：
「林先生，对于近期发生的种种不愉快，我深表遗憾。有些事，并非我本意，亦非我能完全掌控。面谈恐有不便，徒增误会。唯愿博览会之后，一切尘埃落定，各自安好。另：小心身边的风。」
邮件措辞谨慎，充满了暗示。“并非我本意，亦非我能完全掌控”——这几乎承认了存在更高层级的力量在操控，他将自己撇清了一半。“博览会之后，一切尘埃落定”——暗示着博览会是一个关键节点，可能涉及到最终的摊牌或某种了结。
而最后一句“小心身边的风”，则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身边的风？”孙炜皱紧眉头，“什么意思？让我们小心身边的人？有内鬼？”
安曼反复看着这行字，若有所思：“也可能不是指具体的人。‘风’……可以指消息，指动向，指……无形的监视。”
林晓盯着那句“小心身边的风”，忽然联想到石磊提到的、那个袭击者头领手腕上若有若无的“消毒清洁剂”气味。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难道……监视并非仅仅来自外部？那些他们赖以藏身的安全点，他们内部的通讯……真的绝对安全吗？
就在这时，安曼的电脑突然发出一连串急促的警报声！一个监控窗口自动弹出，显示的是三号安全点（石磊所在处）外围一个隐蔽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一个穿着自来水公司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安全点所在楼栋的侧面电井旁徘徊，动作看似正常，但他的眼神却极其敏锐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手指似乎在不经意地触碰着电井的锁具。
“有人在对安全点进行侦查！”安曼的声音瞬间绷紧。
对方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霍华德的邮件刚到，侦查的人就出现了？是巧合，还是……那封邮件本身，就是一个分散他们注意力的烟雾弹？或者，那句“小心身边的风”，指的正是这种无孔不入的、贴近身边的监视？
林晓猛地站起身。
“立刻准备转移石磊！安曼，清查我们所有内部通讯和设备，重点检查近期接触过王老实事件的所有环节！孙炜，带人盯住那个‘自来水工人’，但不要打草惊蛇！”
真正的“清理者”如同隐藏在深海下的冰山，只露出一角，却已让人感受到那彻骨的寒意与庞大的阴影。他们的触角，似乎比想象中伸得更近，更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