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诱饵与猎人
当孙炜将王老实的情况以及那个显而易见的陷阱告知安全点内的石磊时，通讯器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孙炜甚至能听到石磊那边传来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石磊，你听着，”孙炜对着麦克风，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这明显是个圈套！王老实可能是真悔过，但他现在就是个鱼饵！他们的目标是你！你绝对不能去！林主厨已经安排人去调查工厂情况了，我们会有别的办法……”
“我知道是圈套。”石磊的声音终于传来，异常的平静，平静得让孙炜感到不安，“但是孙炜，如果我不去，王叔会怎么样？他们既然用他来设局，如果钓不到我，他们会放过他吗？”
孙炜语塞。他明白石磊的意思。以“清理者”的行事风格，失去利用价值的王老实，很可能被“处理”掉，以绝后患。这个陷阱的恶毒之处就在于，它利用了石磊无法割舍的良知。
“可是……”
“没有可是。”石磊打断了他，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告诉我具体时间和地点。你们按林晓的计划行动，不用管我。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石磊！你他妈别犯傻！”孙炜急了。
“我不是去送死。”石磊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我能‘闻到’危险……也许，我能比他们想象的，更早发现他们。而且，我相信你们。”
通讯被石磊单方面切断了。孙炜气得一拳砸在墙上，却又无可奈何。他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林晓。
林晓在听完孙炜带着怒气的汇报后，只是沉默了几秒，随即下令：“按原计划准备。石磊……有他的判断。我们要做的，就是确保他这个‘诱饵’，不会真的被鱼吃掉。”
城西，废弃的“丰源食品加工厂”。这里曾经是本地一家老牌国企，改制失败后已荒废多年。锈迹斑斑的厂房如同巨兽的骨架，在惨白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破碎的窗户像空洞的眼窝，夜风吹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陈年油脂和杂草腐烂的混合气味。
石磊穿着一身深色的运动服，独自一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厂区坑洼的水泥路上。他的心跳得很快，但感官却提升到了极致。他没有使用任何照明设备，完全依靠月光和自身对环境的感知。
他的鼻子微微翕动，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不寻常的信息流。
……左前方五十米，残破的传达室，有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一种……金属保养油和汗液的气息，两个人，隐匿着。
……右侧二层破碎的车间窗口，有极其微弱的、电子设备待机时散发的臭氧味，还有一丝……瞄准镜镜片清洁剂的味道。狙击点。
……主干道尽头，那座最大的厂房，门口堆积的垃圾散发出浓烈的腐臭，但掩盖不住里面至少五个人以上的、混杂的体味，带着紧张和……杀意。王老实的气味也在里面，充满了恐惧。
对方的布置，在他超越常人的感官下，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虫，清晰可见。他们确实专业，隐匿得极好，若非石磊这近乎bug般的能力，任何普通人甚至经过训练的专业人员，在踏入厂区的那一刻，恐怕就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石磊没有改变路线，依旧朝着那座最大的厂房走去，步伐稳定。他知道，林晓和孙炜他们，一定已经在某个他尚未发现的、更外围的位置就位。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走进这个舞台的中心，把所有的灯光和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与此同时，在废弃工厂外围一栋视野良好的、同样废弃的居民楼顶层，林晓、孙炜以及老吴等三名精锐护卫，正透过高倍夜视仪和安曼远程操控的微型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密切关注着厂区内的动静。
“目标已进入厂区，正在沿主干道向一号厂房移动。”安曼冷静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已确认至少七个热源信号，分布如石磊之前判断。狙击手一名，在二号车间二楼东侧窗口。厂房内五人，传达室两人。装备精良，有组织。”
孙炜看着屏幕上那个孤独前行的小光点，手心全是汗：“林主厨，石磊已经进去了！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再等等。”林晓的声音如同冻结的寒冰，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屏幕，“等石磊确认王老实的安全，等他们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石磊身上。老吴，你带一个人，绕到厂房后侧，听我指令，突入救人。孙炜，你负责压制传达室的两人。狙击手交给我和安曼。”
“明白！”老吴和孙炜低声应道，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厂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月光从破败的屋顶投射下来。石磊推开虚掩的、锈蚀严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厂房中央，王老实被绑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嘴里塞着布团，看到石磊进来，他拼命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眼中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五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面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四周的阴影中浮现，呈扇形将石磊包围。他们手中拿着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动作干净利落，显然训练有素。
“果然来了。”为首的一个蒙面人，声音经过变声处理，带着电子合成的嘶哑，“石磊先生，你很重情义，可惜，用错了地方。”
石磊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对方五人，最后落在王老实身上。“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呵呵……”蒙面头领发出低沉的笑声，“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谈条件的资格吗？你的价值，在于‘消失’。而他的价值，”他指了指王老实，“在于让你出现在这里。现在，他的价值已经归零了。”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名手下已经抬起了枪口，对准了惊恐万状的王老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清脆的、并非来自消音手枪的枪声，猛地从厂房外传来！几乎是同时，二号车间二楼那个狙击点方向，传来玻璃碎裂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安曼操控的无人机，精准地捕捉到了狙击手露头的瞬间，林晓手中的特制狙击步枪（由安曼通过特殊渠道搞到）射出了致命一击！
“动手！”林晓的怒吼通过耳机传入所有人耳中。
厂房内，枪声响起的同时，石磊动了！他没有后退，反而如同鬼魅般向前一扑，不是扑向敌人，而是扑向地面，同时一脚踢翻了旁边一个废弃的油桶！
“哐当！”巨响和弥漫的灰尘瞬间干扰了蒙面人的视线和射击线。
“砰！砰！砰！”孙炜和老吴同时从传达室和后侧破窗突入，精准的点射瞬间放倒了离门口和后方最近的两名敌人。
战斗在刹那间爆发，又在一分钟内结束。林晓方的突然袭击、精准的火力以及石磊出乎意料的近距离干扰，打了“清道夫”一个措手不及。五名厂房内的敌人，三人被当场击倒（非致命部位），一人被老吴制服，只剩下那个头领，在混战中凭借过人的身手，躲到了大型机械后面，借助阴影负隅顽抗。
孙炜迅速解开了王老实的束缚，将他护在身后。老吴和另一名队员则与那名负隅顽抗的头领激烈交火，子弹打在生锈的机器上，溅起刺目的火星。
石磊从地上爬起来，靠在墙边，剧烈地喘息着。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体力。他闻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着铁锈和灰尘，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那名被逼入绝境的蒙面头领，似乎知道自己无法逃脱，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从掩体后探出身，没有瞄准正在交火的老吴，而是将枪口对准了靠在墙边、毫无防备的石磊！
“小心！”孙炜目眦欲裂，想要扑过去已经来不及。
“砰！”
又一声枪响。
石磊下意识地闭了下眼，却没有感受到预期的疼痛。他睁开眼，只见那名蒙面头领的额头上多了一个血洞，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缓缓倒下。
是林晓。他在外围，通过无人机提供的实时画面和热成像，抓住了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完成了这决定性的远程狙杀。
工厂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声——安曼在行动开始的同时，用匿名方式报了警。
危机似乎解除了。
孙炜快步冲到石磊身边，检查他是否受伤。老吴则谨慎地上前，确认那名头领的死亡。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稍微松懈的这一刻，石磊的鼻子忽然剧烈地抽动了一下。他猛地推开孙炜，冲到那名死去的头领身边，不顾血腥，凑近了他的颈部和手腕，用力地嗅着。
“怎么了石磊？”林晓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疑惑。
石磊抬起头，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
“不对……味道不对！”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这个人身上……没有那种‘清理者’特有的、冰冷的‘无机质’气味！他……他们不是‘清理者’！至少，不全是！”
林晓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如果这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亡命之徒不是真正的“清理者”，那他们是谁？真正的“清理者”在哪里？今晚这场惨烈的交锋，难道……只是另一层更大陷阱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