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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我们了。” 李默然的声音轻轻落在陈虹耳边,把她从对周遭的打量中拉回现实。他往前跨了半步,走到售票窗口前,从内侧口袋里掏出深绿色的《港澳同胞回乡证》,指尖还夹着一叠崭新的十元纸币,递过去时声音清晰:“两张去杭州的软卧,十一点的。”

窗口玻璃上划着几道浅痕,贴在角落的 “港澳同胞优先购票” 纸条边角卷了边,被暖气烘得微微发皱。

后面排队的旅客本来有些不耐烦地踮着脚,瞥见那本深绿色的证件,又看到售票员忽然绽开的笑,都下意识地收了声。

有个穿蓝布工装的男人悄悄拉了拉身边的女人,嘴型动了动:“好像是演宝玉的那个……”

售票员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梳着齐耳短发,鬓角有点斑白。

她接过证件和钱,先是低头翻了翻回乡证,又抬眼仔细看了看李默然,忽然眼睛一亮,笔杆都忘了放下:“你不是演《红楼梦》里宝玉的李默然吗?我女儿可喜欢你了!现在电视台重播那剧,她说你演的宝玉比书里写的还俊!”

李默然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眼角的细纹都柔和了几分,轻声说了句:“谢谢阿姨,让您女儿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 售票员笑得更欢了,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不少,麻利地抽出两张淡粉色的车票,又数了找零的钱,一起递出来,“车票拿好,K87 次,3 号车厢 1 号包厢,软卧上下铺都有,你们俩正好。”

李默然接过车票和钱,指尖不小心蹭到了窗口的玻璃,那点冰凉让他微微蹙眉。他转身把车票递给陈虹,声音里带着点叮嘱:“拿着,放好,别丢了。软卧车票不好补。”

陈虹接过车票时,指尖也蹭到了李默然的指腹,那点温热像电流似的窜过指尖,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她的帆布包是前年剧团发的,边角已经洗得发毛,侧面还缝了块同色的补丁 —— 上次去外地演出时被道具箱勾破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车票塞进内侧的小袋里,那里还躺着她的演员证,照片上的她梳着齐耳短发,比现在少了几分柔媚,多了点青涩。

拉上内袋拉链时,她特意按了按,好像这样就能把这份 “和他一起的旅程” 牢牢攥在手里。

“走吧,去候车室,还有二十分钟就检票了。” 李默然看着她细致的动作,眼里的笑意又深了点,伸手轻轻提过她放在脚边的帆布包。

两人并肩往候车室走,头顶的天窗是半圆形的,玻璃上积了点灰,阳光透过灰层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斑,细小的尘埃在光里慢悠悠地飘。

陈虹手里攥着瓶橘子水,是刚才在门口小贩那买的,玻璃瓶身冰凉,标签是橙黄色的,边角被她捏得有点卷。

她偷偷抬眼看向身边的李默然,他走得很稳,脊背挺得笔直,深咖色的围巾在颈间绕了两圈,露出的锁骨线条干净利落。

陈虹忽然觉得,这场 “梦” 或许早就开始了,只是她之前没敢多想。直到现在,能跟他一起去杭州拍新戏,一起坐软卧,她才敢偷偷盼着:这场梦能不能再久一点,久到不用醒?

检票口前已经排起了队,检票员是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手里的银色检票钳 “咔嗒” 一声咬在车票上,留下个月牙形的缺口。

李默然走在前面,把两人的车票递过去,检票员看了看车票,又看了看他,眼神里闪过点认出的惊讶,却没多问,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软卧在 3 号车厢,往前走,注意脚下台阶。”

走上火车的台阶时,陈虹没注意到台阶间的缝隙,差点绊了一下。

李默然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的力量稳稳地托着她的胳膊,温度透过羊毛大衣渗进来,让她耳尖瞬间红了。

“小心点。” 他的声音就在头顶,带着点关切,陈虹连忙低下头,说了声 “谢谢”,脚步都有些慌乱。

车厢里飘着股淡淡的煤烟味,混着暖气的温热,和硬座区传来的嘈杂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刚才路过硬座车厢时,她看到里面挤满了人,行李架上堆得满满当当,连过道里都站着人,有人靠着座位背打盹,有人端着泡面碗,热气腾腾的白雾裹着辛辣的味道飘出来。

而软卧区的走廊铺着深绿色的地毯,踩在上面没什么声音,两侧的包厢门大多关着,偶尔有扇门开着,能看到里面有人在整理行李,说话声也放得很轻。

李默然推开 3 号包厢的门时,陈虹下意识地往里探了探头。

包厢不大,却很整洁,四张软卧床铺得整整齐齐,白色的床单没有一点褶皱,枕头套是浅蓝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火车图案。

两侧的上下铺之间各有一张木质小桌,表面擦得锃亮,桌角放着个白色搪瓷杯,杯身上印着 “上海铁路局” 的红色字样。窗户上挂着两层窗帘,外层是深绿色的厚布,内层是浅灰色的纱帘,现在纱帘拉着,能看到外面的站台慢慢往后退。

“进来吧,别站在门口,一会过道有人过。” 李默然把陈虹的帆布包放在下铺旁边,又将自己的行李箱举到上铺的行李架上。

陈虹走进包厢,手指轻轻碰了碰下铺的床垫,软乎乎的弹性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

她转过身,看着李默然,语气里满是惊叹:“哇,没想到火车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床垫这么软,还有小桌子,比硬座舒服太多了。”

李默然在对面的下铺坐下,把围巾解下来搭在床沿,闻言挑了挑眉:“你没坐过软卧?”

“何止软卧,卧铺我都没坐过。” 陈虹也在旁边的下铺坐下,绒面的椅垫暖暖的,裹着她的腿,“以前去外地演出,都是买硬座,赶上旺季连硬座都抢不到,只能站着。上次去南京演《梁祝》,我站了整整六个小时,脚肿得连布鞋都快穿不上了,后来实在撑不住,就靠在厕所门口的墙上歇着。有个老奶奶看我可怜,把她的座位让了半个给我,我才能稍微缓口气。”

她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布鞋 —— 黑色的鞋面很干净,却是妈妈去年给她做的,鞋底已经磨平了,“你呢?你真的从没坐过火车吗?”

“嗯,以前在香江出门要么开车,要么坐飞机。” 李默然靠在床头,手指轻轻敲了敲床沿,语气很平淡,“来内地也是坐飞机居多,这次是想看看沿途的风景,才选了火车。”

“坐飞机……” 陈虹的眼睛亮了亮,她长这么大,只在画报上见过飞机,还没亲眼看过。

她定了定神,想起之前听刘小庆说的事,忍不住又问:“对了,我听刘小庆说,你今年年初买了辆奔驰?她说那车要二十多万呢,是真的吗?现在那车呢?”

她问这话时,声音都下意识地放低了。二十多万对她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数字 —— 她每个月的工资才六十八块,要挣够二十万,得不吃不喝攒上两百多年。

有次聚餐,刘小庆说起这事儿时,满桌子的人都停了筷子,有人算着 “二十多万能在上海买三套带院子的小平房”,当时她就觉得,李默然的世界,跟她隔着一条望不到头的河。

李默然听她这么问,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是买了辆奔驰,不过送给我表姐了,她需要辆车代步。”

“送、送给表姐了?” 陈虹的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来,手心都冒出了汗。她攥了攥手里的橘子水瓶,冰凉的玻璃让她稍微冷静了点,“二十多万的车,说送就送…… 那你出了那么多唱片,到底赚了多少钱啊?”

她问这话时,声音都有点发颤。其实她知道问别人的收入不妥,但那点隐秘的渴望像藤蔓似的缠着她,让她忍不住想知道,他的世界到底有多 “大”。

李默然抬眼看了她一下,眼神里没什么波澜,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没细数过,国内银行里存了几百万,国外的账户里大概有几千万吧,具体数字没算过。”

对于没有见识过世面的女人,就要带她体验世间的繁华,享受奢侈的生活,这样她才会依靠你,不会轻易离开你!

“几、几千万?” 陈虹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懵了。她下意识地算了算:几百万够她挣几十年,几千万的话,得是几百年?她这辈子、下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 这双手演过袭人,却从来没碰过那么多钱。

这时,车厢传来 “哐当哐当” 的声响,火车慢慢开动了,窗外的站台开始往后退。刚才那个穿蓝布工装的男人还在朝车厢里张望,手里举着个布包,像是在跟谁告别。

陈虹看着窗外,心里却翻江倒海的 —— 她知道自己长得比陶荟敏漂亮,要是能取代陶荟敏在李默然心里的位置,是不是就能过上不一样的生活?不用再挤硬座,不用穿缝补丁的帆布包,不用算计每个月的工资够不够买新衣服。

就算取代不了,哪怕做小的也行啊 —— 李默然对陶荟敏那么好,对她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吧?他刚才还帮她扶行李,给她买东西吃,说不定,他对自己也是有点意思的。

陈虹想着,偷偷抬眼看向李默然。他正看着窗外,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他的睫毛映得长长的,像两把小扇子。

她忽然觉得,怀里的手好像更热了,连带着心里的那点野心,也慢慢膨胀起来,缠得她心口发紧。

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广播里忽然放起了邓丽君的《甜蜜蜜》。甜美的歌声透过喇叭飘进包厢,带着点怀旧的温柔。

李默然听到这首歌,嘴角微微勾了勾,手指在床沿上轻轻跟着节奏敲了敲,还小声哼了两句:“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陈虹本来在看窗外的农田,听到他的哼唱,一下子就转过头来。

他的声音比广播里的歌声还温柔,带着点低沉的磁性,她忍不住说:“你唱得真好听,比邓丽君还好听。”

李默然被她夸得笑了笑,摇了摇头:“瞎唱的,比不得邓丽君。”

这时,走廊里传来列车员的吆喝声:“卖瓜子、花生、方便面咯 —— 热乎的方便面 ——” 列车员推着辆银色小车走过来,车身上摆着玻璃罐,里面的瓜子是香炒的,花生是盐焗的,还有几盒黄色包装的方便面,上面印着 “红烧牛肉味” 的字样。

李默然朝小车看了看,转头问陈虹:“要不要吃点瓜子?坐车无聊,磕点解闷。”

陈虹连忙点头:“好啊,谢谢。”

李默然起身走过去,买了一包瓜子,还顺便拿了两盒方便面。他把方便面递给陈虹时,指腹蹭到了她的手心:“中午可能要在火车上吃饭,先备着,饿了可以泡着吃。”

陈虹接过方便面,硬纸板的包装盒上印着诱人的面条图案,让她有点新奇 —— 她以前只吃过家里煮的手擀面,还没试过这种 “开水泡一泡就能吃” 的面。

她小声说了句 “谢谢”,心里又暖了几分。

火车越开越快,窗外的景色从站台变成了农田。冬天的田里没什么庄稼,只有光秃秃的土地,偶尔能看到几间红瓦的小平房,烟囱里飘着淡淡的炊烟。

陈虹把橘子水放在小桌子上,橙黄色的标签在阳光下亮闪闪的。

她又按了按帆布包的内袋,那里的车票还在,粉色的纸页贴着她的演员证,像是在提醒她:这场和他一起的旅程,是真的。

她偷偷看了眼李默然,他正拿着本杂志翻看,阳光透过纱帘落在他的书页上,连字里行间都好像沾了点温柔。

陈虹忽然觉得,或许这场梦,真的能做久一点。至少现在,她能和他一起坐在软卧包厢里,听着歌,等着去杭州的旅程,这样就够了。

车厢外的风呼呼地吹着,车厢里却暖融融的。

广播里的《甜蜜蜜》还在循环,李默然翻书的动作很轻,陈虹手里的瓜子壳慢慢堆了一小堆。

窗外的太阳慢慢往西边移,金色的光透过纱帘,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铺着深绿色地毯的地板上,像一幅安静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