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营养剂的代价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时，林夏正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积分兑换单，指尖把“增重营养剂”几个字抠得发白。兑换窗口的护士面无表情地递过一支针管似的玻璃管，里面装着浑浊的乳白色液体，标签上印着“每毫升含热量50大卡”，底下用小字标着“规则组特供”。
“摇匀了再喝，每天一支，连续七天。”护士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冷，“别想着省，积分不退。”
林夏把玻璃管揣进兜里，指尖触到管壁的凉意，突然想起幻想日记里的描写——她曾在第42页画过这支营养剂，给它涂了金灿灿的颜色，旁边写着“像蜂蜜一样甜，喝下去肚子暖暖的，体重秤每天都多跳一格”。可此刻捏在手里，倒像揣了块冰。
回到家，她对着镜子拧开玻璃管。液体倒在杯里泛着泡沫，闻起来有股铁锈味。她闭着眼灌下去，喉咙里像被砂纸蹭过，涩得发疼。幻想里的“蜂蜜甜”没尝到，倒像是吞了口掺了沙子的自来水。
夜里，肚子突然疼起来。起初是隐隐的坠痛，后来变成尖锐的绞痛，像有只手在里面翻搅。林夏蜷在床板上冷汗直冒，好几次想爬起来找药，腿却软得站不住。窗外的巡逻灯晃来晃去，照得天花板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像规则组的眼睛。
不知熬了多久，天快亮时她才跌跌撞撞冲到社区医院。急诊室的医生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看了看她的兑换单，又翻了翻病历，突然压低声音：“这东西你也敢喝？”
林夏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
医生往她输液瓶里兑了支透明药剂，叹口气：“这哪是什么营养剂，就是稀释过的泻药。规则组换了个名字，骗你们这些想增重的人用积分换。喝了拉肚子，体重自然掉，他们就好给你贴‘减重达标’的标签——说白了，就是让你们自己骗自己。”
“可……可标签上写着……”林夏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标签？”医生冷笑一声，指着瓶身，“你看这成分表，‘代谢促进因子’，翻译过来就是‘腹泻诱导剂’。他们怕你们真增重，破坏了‘减重指标’，才搞出这把戏。”
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往下落，肚子渐渐不疼了，可心口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慌。林夏摸出幻想日记，翻到第42页。那页上，她画了个笑眯眯的自己，站在体重秤上，指针指向42公斤，旁边的营养剂瓶子冒着粉红的泡泡，写着“甜甜的魔法水”。墨迹被眼泪泡得晕开，金灿灿的颜色混着水渍，变成了脏兮兮的灰。
“我昨天还看见张婶换了这个，”医生突然又说，“她孙女才八岁，因为‘超重0.5公斤’被警告，老太太急得用攒了半年的积分换了三支，结果孩子拉得脱水，现在还躺着呢。”
林夏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晨光里，几个穿巡逻队制服的人正站在兑换窗口前，给排队的人发传单，传单上印着“积分兑换营养剂，轻松达标不是梦”，配着个笑得一脸灿烂的卡通人物。有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犹豫着接过传单，孩子的脸瘦得只剩巴掌大，手腕上的手环亮着“超重预警”的红灯。
“他们就不怕……出事吗？”林夏的声音发哑。
“怕什么？”医生收拾着针管，语气里带着股无力的疲惫，“规则说‘合理减重’，没说不能用‘特殊手段’。再说了，真出了事，就说是‘个体体质差异’，谁会替你们这些‘超重户’说话？”
输液结束时，林夏的积分卡只剩个零头。她捏着空玻璃管走出医院，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社区公告栏上新贴了张红榜，“减重模范户”的照片里，张婶的孙女笑得比传单上的卡通人还灿烂，底下标着“七天减重3公斤”。可林夏明明记得，那孩子上周还因为低血糖在操场晕倒过。
路过垃圾桶时，她把剩下的几支营养剂扔了进去。玻璃管撞在铁皮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幻想破灭的声音。兜里的幻想日记硌得慌，她掏出来想撕，却看见第42页的角落里，自己曾用铅笔写过一行小字：“希望每个想变胖的人，都能吃饱饱的。”
风刮过，把红榜的一角吹得哗哗响。林夏突然想起赵爷爷说的，“规则制定者，从来不用自己定的规则”——难怪巡逻队员的手环上，从来没见过“超重预警”的红灯。
她摸了摸肚子，那里还残留着绞痛的余感。原来所谓的“增重”，不过是让你在拉肚子的虚弱里，看着体重秤上的数字往下掉，然后被规则组盖上“达标”的印章，像给牲口打烙印。
远处传来兑换营养剂的队伍里响起孩子的哭闹声，林夏转过身，一步步往家走。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瘦得像根随时会断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