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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睿捆好了包袱。

今天他要去药局找孙仙长

里头裹着一长一短两件棉服——长的宽大厚实,适合坐诊穿;短的裁剪利落,想适合出门穿。还有一床四斤重的棉被,叠得方方正正,压在包袱底下。他想了想,又从库房里取了几套玻璃器皿:五只带刻度的烧杯,三只广口瓶,还有一捆打磨光滑的玻璃棒,仔细包好,塞进包袱侧袋。

“惠婶,我去趟药局,中午不一定回来吃饭。”陈睿背起包袱,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街上的马车行已热闹起来,内环的青色马车刚停在怀德坊站,陈睿跳上去,往投币箱里放了三文钱。

“去西市药局。”他对车夫报站。

马车稳稳的形式在大街上,街景在窗外流动。

陈睿摸着包袱里的棉服,想起孙思邈送的那包白叠子种子——正是有了那些种子,才有了院子里弹得蓬松的棉絮。

药局的门虚掩着,刚推开一条缝,浓郁的草药香便涌了出来。

不是单一的苦涩,而是混着薄荷的清凉、当归的醇厚、陈皮的微辛,像浸了月光的老茶,闻着就让人心静。

孙思邈正坐在靠窗的案前,手里拿着小秤,给几个徒弟示范抓药。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道袍,银丝般的胡须垂在胸前,还是那么仙风道骨的模样。

“仙长。”陈睿轻手轻脚走近,把包袱放在门边的矮凳上。

孙思邈抬眼看来,目光清亮如秋水:“是陈小九来了。稍坐片刻,我把这剂药配完。”

他指尖拈起一味药,对徒弟们道,“这味‘地锦草’,要选带露的,性凉,治痢疾最效,用量不能多,三钱足矣。”

陈睿应了声,在药局里慢慢转着看。

靠墙的药柜有半人高,抽屉上贴着泛黄的药名,“当归”“黄芪”“防风”……密密麻麻足有上百个。

柜前的案子上摆着碾药的石槽、捣药的铜臼,角落里的砂锅还冒着热气,飘出淡淡的药香。

他忽然觉得,这里的气息比任何香料都让人安心。

“好了。”孙思邈把配好的药包好,递给徒弟,“按方才说的,水煎三次,温服。”

他转过身,对陈睿笑道,“小九,你做的大事隔三差五就有人议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带了什么新奇物件来?”

陈睿把包袱拎过来,解开绳结:“前几日弹了些棉絮,做了几件棉服,仙长试试。”

他先取出长袄,“这是给您的,里头填的是您送的白叠子棉,算是……沾了您的光!”

孙思邈接过棉服,指尖拂过蓬松的衣身,眼里闪过一丝暖意:“你倒有心。只是我修道之人,寒暑不侵,怕是用不上这厚衣。”

“仙长总在药局熬夜看诊,夜里风凉。”陈睿又把短袄和棉被推过去,“这袄子外出穿,棉被晚上用。您就收下吧,不然我心里不安。”

孙思邈看着他恳切的样子,无奈地笑了:“好好好,依你。”他扬声喊,“小筱,出来见过你陈师弟。”

里屋的门帘一动,走出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梳着双丫髻,穿着件青布裙,袖口沾着点药汁,却难掩眉眼间的灵秀。

她走到陈睿面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小筱见过陈师弟。”

陈睿一愣,连忙拱手还礼:“师、师姐好。”心里却暗叫不好——来的匆忙,竟忘了带见面礼。

“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女,孙小筱。”孙思邈笑道,“在药局帮着抓药、抄方子,倒也认得些草药,算有些天赋。”

孙小筱脸颊微红,小声道:“爷爷又取笑我。师弟的玻璃镜子,我在西市见过,真是巧夺天工。”

陈睿更觉尴尬,挠挠头:“下次来……下次来一定给师姐带件好东西。”

他赶紧转移话题,把玻璃器皿拿出来,“仙长,师姐,这是新做的玻璃器皿,您看看。”

他拿起带刻度的烧杯:“这杯子上有刻度,熬药时能准量水;这广口瓶能密封,放药材不易潮;这玻璃棒……”他比划着,“能搅拌药液,还能挑出药渣里的杂质。”

孙思邈拿起烧杯对着光看,只见杯壁透亮,刻度清晰,忍不住赞道:“好物件!量药时再不用凭手感估摸了。”

孙小筱则拿起玻璃棒,轻轻敲了敲桌面,听着清脆的响声,眼里满是好奇。

“这玻璃器皿最怕摔,也怕骤冷骤热。”陈睿细细嘱咐,“盛热药时,先倒点温水涮涮,别直接倒滚汤;用完了用软布擦,别用硬东西刮。”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这玻璃还有个用处——能隔着看药渣,也能盛药液观察颜色,比瓷碗清楚多了。”

孙思邈抚着胡须点头:“你说的是。医者望闻问切,‘望’字为先,有这透亮器皿,看药液成色、辨药渣形态,都方便多了。”

两人正说着,陈睿忽然想起一事:“仙长,近来上朝总没见杜尚书,他身子好些了吗?”

孙思邈的神色沉了沉,叹了口气:“还是老毛病,肝肾衰竭。前几日我去看他,面色蜡黄,脉息虚浮,已是劳累过度所致。陛下勒令他在家休养,我也开了几副补肾强肝的药剂,只是……”

他摇了摇头,“是药三分毒,总靠药吊着也不是办法,不如食补。让他多吃些山药、黑豆、枸杞,还有鱼类、绿叶菜,慢慢养着,或许能缓过来。”

陈睿听得心头微沉。

他知道肝肾衰竭在现代也是顽疾,更别说这年代,只能默默祈祷杜如晦能熬过这关。

正沉默着,药局的门被“哐当”一声撞开,一个妇人抱着个半大孩子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孙仙长!救救我的娃!他肚子疼得厉害!”

那孩子看着约莫八九岁,蜷在妇人怀里,双手捂着肚子,疼得脸都白了,嘴里“哇哇”地哭,额头上全是冷汗。

孙思邈连忙起身:“快,抱到诊榻上。”

他走到榻前,先看了看孩子的面色,又伸出两指搭在孩子腕上,片刻后,指尖轻轻按在孩子的小腹上,由轻到重慢慢摩挲。孩子疼得“哎哟”一声,哭声更响了。

孙思邈眉头紧锁,直起身对妇人道:“是肠痈。”

“肠痈?”妇人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仙长,那、那还有救吗?都说肠痈是绝症啊!”

孙思邈沉声道:“先别慌。我开一剂药,让他服下,能暂缓疼痛。若能稳住,或许还有转机;若是稳不住……”

他顿了顿,“就得开刀取痈。只是开刀后,伤口能不能愈合,就得看孩子的造化了。”

陈睿在一旁听得心头剧震:开刀?这年代竟然有开刀的法子?他忍不住问道:“仙长,开刀……您做过?”

“做过七八例。”孙思邈语气沉重,“都是急症,不开刀必死无疑。只是开刀后,伤口总爱化脓,最后能活下来的,不过三成。”

化脓?陈睿心里忽然亮了——那不就是伤口感染吗!

他一把拉住孙思邈的胳膊,把他拽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道:“仙长,我有法子能让伤口不化脓!”

孙思邈猛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

“是真的!”陈睿急切道,“我知道有种东西叫‘酒精’,能杀死让伤口化脓的‘虫子’——只是得蒸馏提炼,需要半天时间。您能不能等?”

孙思邈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眼神恳切,不似作伪,断然道:“能等!急症服药后,撑个四五天不成问题。你需要什么,我让人给你取!”

“不用,我坊里有蒸馏的家伙。”陈睿转身就往外跑,“仙长等着我!”

他冲出药局,正好赶上一辆马车,跳上去就喊:“怀德坊!快有急事!”马车轱辘轱辘碾过青石板路,陈睿的心也跟着悬着——那孩子的命,或许就系在这瓶还没影儿的酒精上了。

回到怀德坊,他直奔实验房,搬出蒸馏用的铜釜、冷凝管,又抱出罐烈酒。

炉火很快烧旺,铜釜里的酒液开始沸腾,蒸汽顺着冷凝管流淌,滴落在瓷瓶里,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像在数着救命的时辰。

陈睿守在炉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玻璃瓶——那里装的,不仅是透明的液体,更是一个孩子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