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的手刚扶上石阶边缘,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纹路。萧景珩走在前半步,右手已握紧剑柄。两人脚步未停,朝着那扇刻着古琴图案的门靠近。
就在他们踏上第三级台阶时,门缝里猛地冲出一道黑影。它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踩动尘土,直接从狭窄的缝隙中挤了出来,速度快得像一道撕裂空气的刀光。
萧景珩反应极快,立刻横身挡在谢昭宁前面。他抽出“玄冥”,一剑斩向来人胸口。金属相撞的瞬间,一股巨力顺着剑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整个人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谢昭宁迅速后撤,背靠岩壁坐下。她将琴匣打开,双手抚上琴弦。《心音谱》的气息立刻在指间流动起来。她闭眼凝神,用音律探测对方的情绪波动。
可琴音反馈回来的是一片虚无。没有杀意,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就像她面对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团空荡荡的风。
她睁眼,声音压低:“它……没有心。”
黑影站在原地,身形被一层暗雾包裹,轮廓模糊不清。它的双臂垂在两侧,手指细长得不正常,关节扭曲的角度让人看着不舒服。它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们。
萧景珩深吸一口气,再次提剑上前。他不再试探,直接施展镇北王家传的三连斩。剑光如雨点般落下,封死前后左右所有退路。
黑影抬起左手,竟用掌缘硬接了第一击。剑刃砍在它皮肤上,没有留下伤口,反而激起一圈涟漪般的波纹。第二斩到来时,它右脚轻点地面,整个人贴着墙壁滑开,动作完全违背常理。
谢昭宁手指快速拨动琴弦,换了一段低频音律。这是模拟地脉震动的频率,能探测物体移动时引起的细微震荡。琴音渗入地面,尘土微微扬起。
她发现了一个异常——黑影走过的地方,没有脚印。
她立刻出声提醒:“小心!它不是踩在地上的!”
话音未落,黑影突然倒翻而起,双脚贴在洞顶,像蜘蛛一样爬行。它绕到萧景珩身后,一掌拍向他后颈。萧景珩察觉风声,侧身闪避,但仍被擦中肩头,衣料瞬间裂开一道口子。
这时,青霜从后方掷出一枚铁蒺藜,直取黑影面门。黑影头也不回,袖子一挥,劲风扫出,铁蒺藜被弹飞,余力还将青霜掀倒在地。
玄影趁机从侧翼逼近,双刀交叉劈下。黑影转身,右手五指张开,迎着刀锋抓去。玄影收势不及,刀刃砍进它手掌,却没有鲜血流出。那只手反而反扣而上,一把捏住玄影手腕,用力一甩,将他重重砸在墙上。
整个过程不到十息。
谢昭宁不断调整琴音,试图找出它的弱点。她试过安魂曲、缚灵引、归心调,甚至奏出一段唤醒记忆的旋律,但都无法影响对方分毫。
这不是武功,也不是普通的机关。
她低头看向自己指尖,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凉意。刚才她曾伸手探查黑影停留的位置,摸到了一圈灰白色的粉末,形状像极了蝶翼。那粉末一碰就化,像是某种燃烧后的残渣。
她忽然想起养父说过的一句话:“前朝有术,以魂为引,炼影成兵。一旦启动,非血不可破。”
难道眼前的东西,是被人用秘法祭炼出来的?
她正要开口提醒萧景珩,黑影却突然停下动作。它站在青铜门前,右手缓缓抬起,在门框上划出一道焦黑的爪痕。那痕迹深可见底,边缘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然后,它转身,一步跨入门缝之中,身影彻底消失。
萧景珩没有追。
他站在原地,呼吸略重,右臂肌肉还在微微颤抖。刚才那一击的反震之力让他气血翻涌,若不是常年练武打熬筋骨,恐怕已经脱力。
谢昭宁慢慢站起身,走到门前。她将手掌贴在门板上,另一只手抚着琴弦,轻轻弹出一个音节。琴音穿透门缝,向内扩散。
反馈回来了。
里面空间极大,远超想象。而且有多个共振源在持续震动,像是某种机关阵列正在运转。更奇怪的是,那些震动之间存在规律性的呼应,像是……心跳。
她收回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那点灰烬的凉意还在。
“它不是为了财宝。”她说,“它是等我们来的。”
萧景珩转头看她。
“你说什么?”
“这道门,这些机关,还有刚才那个东西。”她声音很轻,“它们知道我会来。从我拿到《心音谱》那天起,就在等‘宁音归来’这一刻。”
萧景珩沉默片刻,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不管它是什么,只要敢拦路,我就把它劈开。”
谢昭宁没说话。她重新把琴放回匣中,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琴盒边缘。刚才那一战太诡异了。她第一次遇到无法用音律感知的存在。那种无力感,让她心里发沉。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能退。
她抬头看向那扇青铜门。门上的古琴图案与她怀中的琴几乎一模一样,连琴尾那一道细微的裂痕都分毫不差。仿佛这把琴,本就是为此门而生。
“我们可以进去。”她说。
“你确定?”萧景珩问。
“门已经开了。”她说,“刚才那一击,不是阻止我们进入,是在测试我们能不能进来。”
萧景珩盯着那道焦黑的爪痕看了几秒,然后迈步向前。
谢昭宁跟在他身后,两人再次踏上石阶。每走一步,地面都没有异动。八卦阵静止不动,地砖也不再发光。一切都很安静。
直到他们走到最后一级台阶。
谢昭宁忽然停下。
她感觉到琴匣在发烫。
不是温热,而是像被火烤过一样滚烫。她打开一看,《心音谱》的卷轴正在微微震动,纸面浮现出一行她从未见过的文字。
那是前朝文字。
她认得其中一个字——“祭”。
其余的她看不懂,但整句话的意思,她隐约明白了。
有人在里面等着。
不是守卫,不是机关,是一个活着的人。
或者,曾经是人。
她合上琴匣,抬头看向萧景珩。他正伸手准备推门。
“等等。”她说。
萧景珩停下动作。
谢昭宁伸出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她的指尖冰凉,但他没有抽开。
两人就这样站在门前,一只手搭在门上,一只手覆在那只手上。
门内没有声音。
门外也没有风。
只有琴匣里的那卷《心音谱》,还在持续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