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宁的手刚碰到那把青铜钥匙,指尖就感到一股寒意。她将钥匙握紧,金属的冷触感顺着指腹蔓延上来。石台周围的空气似乎低沉了一瞬,灯台的火光晃了一下。
她闭上眼,手指轻拨琴弦。一个音落下,琴声在密室中扩散,铜牌随之微微震动。墙壁上浮现出一道极淡的金线,像是被音波唤醒,缓缓勾勒出阶梯的轮廓,垂直向下,隐入石缝。
萧景珩看了她一眼,点头。他转头对玄影做了个手势。玄影蒙着面,身形一动,已跃向那道裂开的入口。他足尖点壁,顺着阶梯快速下行,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三息后,他抬手打出安全的手势,随即又压掌示意——有机关阵列。
谢昭宁收琴入匣,转身看向青霜。青霜脸色有些白,左臂的包扎处渗了点血,但她站得直。谢昭宁从发间取下银铃,系在青霜脚踝上。铃声清脆,在安静的密室里响了一下。
“跟紧我。”谢昭宁说,“别碰墙。”
青霜点头。萧景珩走到最后,一手扶住她的后背。四人依次进入阶梯口,身影没入黑暗。
密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石壁冰冷,布满细孔。玄影走在最前,每一步都极轻。行至第十步,脚下石板微陷半寸。他立刻后撤,翻身后跃。几乎同时,数十根毒针从壁孔中激射而出,钉在对面石壁上,发出细微的“叮”声。
玄影落地时左臂擦过石壁,衣料撕裂,皮肤划出一道血痕。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但呼吸略重。
谢昭宁立刻感知琴音波动。她闭目凝神,弹出一段短促的音节。琴声在通道内回荡,与机关的节奏产生共鸣。她睁开眼:“每三十息发射一次,中间有五息停歇。”
萧景珩低声说:“按节拍走。”
谢昭宁点头,开始以琴音打拍。每一段音落,便是前进的信号。四人同步向前,在毒针停歇的间隙快速通过。脚步踩在石板上,银铃轻响,与琴音应和。
青霜走着走着,脚下一滑,右脚踩空半步。石板边缘翘起,下方露出黑漆漆的坑洞。她身体失衡,眼看就要坠下。萧景珩反应极快,一把拽住她手腕,用力拉回。青霜跌进他怀里,喘了口气。萧景珩肩伤因发力再度裂开,血慢慢渗出,染红了衣料。
没人说话。他们继续前行,终于抵达一段稍宽的平台。玄影迅速检查四周,确认无威胁后,抬手示意安全。
青霜靠在墙上,脸色发白。伤口因刚才的动作裂开,血顺着绷带流下。玄影坐在角落,卷起左臂衣袖,伤处已泛青,指尖发麻。他用右手按住穴位,压制毒素蔓延。
谢昭宁从随身小袋中取出药粉,蹲下身替玄影敷药。药粉洒在伤口上,玄影肌肉一紧,但没动。她封住穴道,低声说:“接下来靠你耳朵。”
玄影点头。
萧景珩撕下衣襟,重新为青霜包扎。他的动作很稳,声音也很稳:“你不是累赘,是能走到这里的证明。”
青霜抬头看他,眼眶有点红。她没说话,只是把油纸包里的桂花糕递过去一块。萧景珩接过,咬了一口,没再言语。
谢昭宁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她指尖微颤,连续使用《心音谱》让她精神疲惫。但她知道不能停。她再次拨动琴弦,这一次,音波借着密道中的气流传播,探测前方结构。
三岔路口出现在前方。左、右、中三条通道,均无标识。只有中央通道有微弱气流逸出,带着一丝潮湿的凉意。
琴音反馈回来。中央通道内有金属共振,频率稳定,像是某种枢纽装置在运转。她睁开眼,看向萧景珩:“走中间那条。”
萧景珩点头,握紧玄冥剑柄。他站起身,走到队伍最前:“我开路。”
玄影起身跟上,左手仍有些僵。谢昭宁抱紧琴匣,走在第二位。青霜深吸一口气,抬脚跟上。银铃轻响,一声接一声。
密道深处,空气更冷。墙壁上的石孔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嵌在壁中的铜环,排列有序。玄影忽然停下,抬手示意。他耳朵微动,听到了极轻的机括转动声。
萧景珩立刻抬手,队伍静止。谢昭宁拨弦,琴音探出。她发现地面第三块石板下有压力感应,一旦踩中,两侧铜环会弹出铁索,封锁通道。
“跳过第三块。”她低声说。
萧景珩率先跃过。玄影紧随其后。谢昭宁拉着青霜的手,两人一同跃起。落地时,青霜脚踝一软,差点跪倒。谢昭宁扶住她,两人稳住身形。
继续前行十步,前方出现一道石门。门上无锁,只有一道凹槽,形状与青铜钥匙完全吻合。
谢昭宁取出钥匙。金属表面冰凉,纹路清晰。她将钥匙插入凹槽,轻轻一转。
“咔。”
一声轻响,石门缓缓开启。门后是一段向下的斜坡,坡面铺着黑色石砖,缝隙间有微光流动,像是地下河的反光。
玄影先行探入。他沿着斜坡下行五步,突然停下。他回头,抬手比了个“三”的手势。
谢昭宁上前两步,透过光线看清了前方状况。斜坡尽头有三具枯骨,呈跪姿,双手前伸,像是在托举什么。他们的头顶上方,悬着三盏青铜灯,灯芯未燃,但灯座上有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
萧景珩皱眉:“祭坛?”
谢昭宁没回答。她取出古琴,放在地上。指尖轻抚琴弦,弹出一段极低的音。琴声扩散,枯骨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她感知到残留的情绪——恐惧、悔恨、还有一丝执念。
不是陷阱。是警告。
她收琴,低声说:“他们死于献祭仪式。这门后的地方,不容轻犯。”
萧景珩看着她:“你还打算进去?”
她点头:“已经走到这里,没有退路。”
他不再问,只说:“我在你后面。”
她迈步走上斜坡。玄影在前,萧景珩断后。青霜紧跟谢昭宁,脚踝的银铃在寂静中轻响。
石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最后一丝光消失时,斜坡底部的青铜灯忽然亮起。火光幽蓝,映出墙上一行刻字:
“宁音不绝,昭魂不灭。”
谢昭宁抬头看着那八个字。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琴匣边缘。匣子内部,那张画着蝴蝶的薄纸再次发烫。
她还没来得及取出,前方地面忽然震动。斜坡尽头的三具枯骨,手指同时转向他们,指节发出“咯”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