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头的风带着铁腥味,柳如眉按了按后腰的淤青,寒潭剑在掌心转了个圈。石惊弦刚把最后一面 “伤门” 旗插进东南角的箭楼,回头见她皱眉,大步走过来,伸手想碰又缩了回去:“还疼?”
“早不疼了。” 她偏头躲开,耳尖却红了 —— 方才暗室里那一下,他脸颊的温度像是烙进了她心里,此刻看他喉结滚动的模样,竟比玄甲军压境的消息更让人心慌。
“别硬撑。” 石惊弦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苏晚晴留下的金疮药,“晚晴说这药是她家传的,活血化瘀最管用。” 他指尖沾了药粉,小心翼翼往她后腰探,却被柳如眉一把抓住手腕。
“城下都快兵临城下了,还有心思捣鼓这个?” 她瞪他一眼,力道却轻得像拂尘扫过。余光瞥见不远处苏晚晴正踮脚给城楼上的弓箭手递水囊,边递边笑,马尾辫甩得欢快,忍不住哼了声,“你看晚晴多懂事。”
石惊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苏晚晴正好回头,举着水壶朝他们晃了晃,阳光落在她亮闪闪的笑脸上。他突然低笑:“她懂事是她的事,你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 柳如眉追问,话一出口又觉得多余,脸颊发烫,转身往箭楼走,“我去看看‘景门’的火油桶够不够。”
石惊弦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指尖还留着她掌心的温度,低头笑了笑,握紧离火剑跟上。
城楼下,完颜洪烈的玄甲军已列成方阵。黑甲如潮,枪尖如林,最前排的骑兵座下战马打着响鼻,铁蹄把护城河外的土地踏得烟尘滚滚。完颜洪烈身披紫绒披风,立马阵前,手中狼牙棒指向城楼:“石惊弦!三日内不交出影阁秘档,本王便让襄阳城化为焦土!”
声浪撞在城砖上,震得柳如眉扶着的箭垛簌簌掉灰。她往下望,突然拽了拽石惊弦的衣袖:“你看他们阵形,像不像‘坤卦’变阵?”
石惊弦眯眼细看,玄甲军前排重骑、后排轻弩,左右两翼各藏着一队弯刀手,果然是《孙子兵法》里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 的坤地阵。他指尖在城砖上划着:“他们想以重甲破城门,再用轻骑掩杀。但完颜洪烈把‘死门’设在西北,是想引我们往那边突围,好让侧翼的弯刀手包抄。”
“那咱们就按‘八门金锁阵’来。” 柳如眉从箭楼角落里拖出个木箱,里面是三十面染了桐油的黄旗,“陈伯说这些是影阁前辈备下的阵旗,‘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各三面,正好布阵。”
“好。” 石惊弦接过黄旗,突然握住她的手往旗上按,“用你的寒气凝层冰壳,这样夜里也能看清旗位。”
柳如眉指尖一颤,寒气顺着黄旗蔓延,转眼便结了层莹白的冰。她想抽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如眉,等退了玄甲军,我有话对你说。”
“先退敌再说。” 她挣开手,转身往 “生门” 跑,披风下摆扫过箭楼的石阶,带起一串冰屑。石惊弦望着她的背影,摸了摸怀里的小布包 —— 那是他昨夜在城根下捡的,柳如眉的剑穗断了,他笨手笨脚用红绳重新编了个,穗子末端还缀了颗小冰晶,是用离火剑的余温一点点焐出来的。
“惊弦哥!如眉姐!” 苏晚晴抱着捆火箭跑上来,额角沾着灰,“城西草料场那边来了队丐帮的弟兄,说要帮咱们守‘杜门’!”
“好!” 石惊弦眼睛一亮,“让他们把草料都搬到‘景门’左近,浇上火油,听我号令点火。” 他转头看向柳如眉,“你带三十名弓箭手守‘生门’,用冰棱箭射马眼,玄甲军的战马最怕这个。”
“知道了。” 柳如眉扛着寒潭剑往城下走,经过他身边时,突然低声道,“你的话…… 我等着。”
石惊弦愣了愣,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跑远了,只留下个红扑扑的耳根在披风领口若隐若现。他摸了摸后脑勺,突然觉得这玄甲军来得正好 —— 打完这仗,有些话,该说清了。
未时三刻,完颜洪烈的狼牙棒往前一指,玄甲军如黑潮般涌向城门。第一波攻城车撞在 “伤门” 方向的城墙上,震得城楼的木梁咯吱作响。柳如眉在 “生门” 箭楼看得清楚,立马扬声:“放冰棱箭!专射马腿!”
三十支裹着冰的箭破空而去,玄甲军前排的战马顿时乱了套,有的被射中马眼,痛得人立而起,把骑士甩下地;有的被冰棱划破腿筋,轰然倒地,后面的骑兵收势不及,顿时撞成一团。
“好箭法!” 城楼上爆发出喝彩。柳如眉却盯着玄甲军的侧翼 —— 那里的弯刀手果然动了,正借着混乱往 “死门” 方向迂回。她立马从箭楼缝隙里射出三支响箭,红、黄、蓝三色箭羽在半空炸开 —— 这是 “惊门” 的信号,示意石惊弦侧翼有袭。
城中央的指挥台上,石惊弦看到信号,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挥了挥离火剑,“景门” 方向顿时升起三炷黑烟。苏晚晴抱着火折子,在 “景门” 箭楼里喊:“丐帮的弟兄,点火!”
早已备好的火箭齐刷刷射向草料场,干燥的草料遇火就燃,加上风助火势,瞬间腾起冲天火墙。迂回的弯刀手被火墙拦住,想退回去,却被 “惊门” 冲出的丐帮弟子截住。那些乞丐虽然衣衫褴褛,手中的打狗棒却使得虎虎生风,专敲马腿、卸关节,玄甲军的重甲在狭窄的巷子里转不开身,顿时成了活靶子。
“石惊弦!你敢耍我!” 完颜洪烈在阵前怒吼,狼牙棒猛砸地面,“全军听令,攻‘景门’!”
玄甲军阵形一变,竟真的往 “景门” 扑来。柳如眉在 “生门” 看得心焦,刚想调兵支援,却见石惊弦从指挥台飞身跃下,离火剑拖着道火龙,直冲进玄甲军阵中。
“他疯了!” 柳如眉握紧寒潭剑就想往下跳,却被身边的老卒拉住:“柳姑娘不可!石少侠这是诱敌深入!”
果然,石惊弦在阵中左冲右突,故意把玄甲军引向 “杜门”。那里的地面突然塌陷 —— 原是陈伯带着影阁的人挖了丈许深的陷阱,里面插满了削尖的竹桩。玄甲军收不住脚,前前后后掉下去几十人,惨叫声此起彼伏。
“好个‘陷之死地而后生’!” 柳如眉看得热血沸腾,突然想起石惊弦教她的《孙子兵法》,扬声喊道,“弓箭手换火箭,射‘死门’方向的油桶!”
火箭如蝗,射中早已埋在 “死门” 附近的油桶,轰然巨响中,火浪冲天而起,把玄甲军的退路烧了个精光。
完颜洪烈又惊又怒,狼牙棒指着石惊弦怒骂:“竖子敢尔!” 他亲自提棒冲上来,狼牙棒带起呼啸的风声,砸向石惊弦后心。
“小心!” 柳如眉心头一紧,想也没想,寒潭剑脱手飞出。
石惊弦听得风声,侧身避开狼牙棒,正好接住飞来的寒潭剑。冰与火双剑在手,他突然旋身,离火剑扫向完颜洪烈下盘,寒潭剑直刺他面门,正是两人在暗室里练过的 “水火既济”!
完颜洪烈仓促间回棒格挡,“铛” 的一声,震得双臂发麻。石惊弦得势不饶人,双剑翻飞,离火剑如火龙缠腰,寒潭剑似冰蛇出洞,逼得完颜洪烈连连后退。
“撤!” 完颜洪烈见势不妙,虚晃一棒,调转马头就想逃。
“哪里走!” 苏晚晴突然从 “开” 门方向冲出来,软鞭缠上他的马腿,猛地一拽。战马痛得人立而起,把完颜洪烈掀下马来。石惊弦飞身追上,离火剑架在他脖子上:“完颜洪烈,还不束手就擒?”
完颜洪烈看着四周围上来的武林人士,突然惨笑:“我不甘心!我玄甲军天下无敌,竟栽在你们几个黄口小儿手里!”
“你错了。” 柳如眉走过来,寒潭剑归鞘,“不是你军不强,是你逆天而行,助纣为虐。《孙子兵法》云‘上下同欲者胜’,我们守的是家国,你抢的是河山,输赢早定。”
完颜洪烈被押下去时,夕阳正染红襄阳城的角楼。苏晚晴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举着个红绳编的剑穗:“如眉姐,你看我给你编了个新的,比原来的还好看!”
柳如眉刚要接,手腕突然被石惊弦抓住。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个歪歪扭扭的剑穗,末端缀着颗小冰晶,在夕阳下闪着光:“我…… 我编的不好,但这冰晶是用离火剑焐了半夜的,不会化。”
柳如眉看着那剑穗,突然笑了,伸手接过来系在寒潭剑上:“比晚晴编的好看。”
苏晚晴在一旁捂着嘴笑:“哟 —— 我突然想起陈伯还在城楼下等着咱们清点战利品呢,你们慢慢聊~” 说罢一溜烟跑了。
城头上只剩他们两人,风卷着柳如眉的披风,扫过石惊弦的手背。他喉结滚动,刚要说话,突然听得城北传来号角声 —— 不是宋军的号声,倒像是蒙古铁骑的 “呜 —— 呜 ——” 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握紧了剑。
石惊弦望着北方渐沉的暮色,低声道:“看来,咱们的仗还没打完。”
柳如眉侧头看他,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轮廓描得格外清晰。她突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角印了下,然后转身往城下跑:“那还愣着干什么?去看看晚晴把陈伯拉到哪去了!”
石惊弦摸了摸唇角,离火剑上的火焰仿佛烧到了心里。他望着柳如眉的背影,突然大喊:“如眉!方才没说完的话,等打退了蒙古兵,我一定告诉你!”
风声里传来她清脆的应答,像冰棱落在玉盘上,脆生生的:“我等着!”
城楼下,苏晚晴正和陈伯清点从玄甲军身上搜出的地图,见他们下来,笑着挥了挥手中的羊皮卷:“惊弦哥,如眉姐,你们看这是什么?好像是蒙古军的布防图!”
石惊弦和柳如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看来,襄阳城的宁静,还远远没到时候。但这一次,他们握紧了彼此的剑,知道无论接下来面对什么,都不会再是一个人。寒潭剑的冰与离火剑的热,终将在这片土地上,烧出个朗朗乾坤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