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北林市紧紧包裹。棚户区的破屋隐匿在无边的黑暗里,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屋内,没有灯光,只有三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跳,在死寂中擂鼓般敲响。
陈山河最后一遍检查着装备。那把黑星手枪被仔细擦拭过,冰冷的金属表面泛着幽光,弹匣压得满满当当,沉甸甸地揣进怀里,紧贴着胸膛,仿佛能感受到那即将引爆的炽热。那柄跟随他多年、饮过血的剔骨刀,刀柄被粗糙的布条紧紧缠绕,确保不会滑脱,别在后腰最顺手的位置。他换上了一身孙老五不知从哪弄来的、带着淡淡消毒水味的蓝色工装,与帝豪酒店保洁人员的制服有几分相似,在昏暗光线下足以以假乱真。
耿大壮也穿着同样的工装,魁梧的身躯将衣服撑得紧绷绷的。他没有用枪,而是选择了他更信任的冷兵器——一把磨得吹毛断发的军刺,以及几枚用钢管和火药粗劣改造的、威力不大但声响惊人的土制“炮仗”,用油纸包好,塞在工具袋底层。他像一头即将出笼的猛虎,焦躁地活动着脖颈,骨节发出咔吧的轻响,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兴奋与迫不及待。
胡小军拄着棍子,靠在墙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负责外围接应和监视,与孙老五保持联系。他的任务同样重要,甚至是他们能否成功撤离的关键。
“都记住了吗?”陈山河的声音低沉沙哑,在黑暗中响起,如同最后的战前动员,“凌晨四点,垃圾车,员工通道,顶层帝王套。得手后,不走原路,从消防通道下到地下停车场,大壮的车在那里接应。如果失散,或者情况有变,按备用方案,在城北货运站汇合。”
“明白!”耿大壮瓮声瓮气地应道,拳头攥紧。
“明白,哥,你们小心。”胡小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更多的是担忧。
陈山河走到胡小军面前,用力拍了拍他没受伤的肩膀:“看好家。等我们回来。”
他又看向耿大壮,两人目光在黑暗中交汇,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多年的默契,生死的交情,都在这一眼里。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野狗吠叫,更添几分凄惶。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煎熬着每个人的神经。
陈山河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母亲苍老的面容,妹妹小雨惊恐的眼神,赵红梅担忧的泪光,刘卫东隔阂的目光,耿大壮憨直的笑容,胡小军拼死护主的场景……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飞速旋转,最终,定格在吴先生那张隐藏在幕后、冰冷而傲慢的脸上。
所有的恩怨,所有的牵挂,所有的挣扎与不甘,都将在这场黎明前的突袭中,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强行压下,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不容失败的决绝。
凌晨三点四十分。
孙老五如同鬼魅般溜了进来,低声道:“车和人都到位了。那老家伙在巷子口等着,钱给了一半,事成后给另一半。”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刚绕到帝豪附近看了下,灯火通明,门口和停车场都有保安,比平时多了不少人。”
意料之中。杨文涛必然加强了戒备。
陈山河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三点五十分。
陈山河和耿大壮最后整理了一下衣装,将可能暴露身份的物品全部留下。他们像两个即将上工夜班的底层工人,沉默地站起身。
“走了。”陈山河只说了一句,便率先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融入了门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中。耿大壮紧随其后,铁塔般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
胡小军和孙老五留在破屋里,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巷口。屋内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心跳和窗外呼啸而过的、带着寒意的夜风。
他们知道,孤注一掷的行动,已经开始。
命运的天平,已经倾斜。
是生是死,是胜是败,几个小时后,便将揭晓。
北林市依旧在沉睡,霓虹熄灭,街灯昏黄。没有人知道,在这座城市最黑暗的角落里,两个卑微如尘芥的男人,正怀揣着最锋利的武器和最决绝的信念,向着那高耸入云、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巅峰,发起了一场螳臂当车般的、悲壮而惨烈的逆袭!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赌博,押上的,是他们所有人的性命,以及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撕破黑暗的一线曙光!
孤注,已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