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云舟化作天际一点流光,最终消失在铅灰色的云层之后。林枫独立于呜咽戈壁边缘的一座风化岩山顶,玄冥披风在夹杂着沙砾的燥热风中猎猎作响。前方,大地仿佛被一柄巨剑劈开,一道深不见底、弥漫着灰黑色死寂雾气的巨大裂谷横亘于前,正是葬剑谷。
取出清虚子所赠玉简,神念沉入。浩瀚信息涌来:葬剑谷,上古“玄黄剑域”与异界魔神决战之地,亿万剑修埋骨于此,剑意怨念交织,经年不散,形成天然绝地。谷内分三层:外层“剑骸荒原”,中层“怨灵剑域”,核心“魔剑封印”。镇魔碑碎片散落于中层区域。需特别注意:谷内死寂剑气不仅侵蚀肉身,更直斩神魂;另有受魔剑气息侵蚀异化的“剑煞”与“孽火剑傀”游荡;深处时空紊乱,时有剑气风暴……
情报详尽,却也让人心头沉重。此地凶险,远超腐烂溪谷。
林枫深吸一口气,幽玄寂灭领域自然流转,将周身气息收敛至极致,仿佛一块会移动的顽石。他纵身跃下岩山,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入葬剑谷那令人窒息的死寂雾气之中。
一入谷中,压力骤增。空气中弥漫着锋锐无比的剑气碎片,带着冰冷、不甘、暴虐等各种负面情绪,无孔不入地冲击着神识。脚下是厚厚的、由无数破碎飞剑和骨骼堆积而成的“土壤”,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视野极差,灰雾阻隔,神识探查范围也被压缩到不足百丈。
林枫将寂灭道韵遍布全身,如同给灵魂披上一层无形的甲胄。那些混乱的剑气碎片在触及他时,其蕴含的狂暴意念如同冰雪遇沸汤,被寂灭之意迅速“净化”、“沉淀”,只留下相对精纯的“死寂”能量,反而被他缓缓吸收,用以滋养干涸的道基。这种能力,正是清虚子看中他的关键。
他按照玉简指引,小心翼翼地向中层区域潜行。途中,遭遇了几波游荡的剑煞——它们是由精纯剑意与怨念凝聚而成的半实体能量体,形态各异,嘶嚎着扑来。林枫并未硬拼,幽玄领域扭曲光线与气息,配合从云舟经阁学来的基础匿踪术,往往在剑煞察觉之前,便已如鬼魅般绕行而过。
数日后,他终于抵达内外层交界处。这里的地形更加破碎,出现了许多巨大的、如同墓碑般的残破石柱,上面残留着模糊的古老剑痕。灰雾中开始出现飘荡的、更加凝实的剑怨灵,它们保留着部分生前战斗本能,威胁更大。
同时,林枫也发现了第一块镇魔碑的残骸。那是一座断裂的黑色石碑,上面刻满了黯淡的封印符文,此刻正被几只形态狰狞、身上缠绕着暗红色孽火的剑傀围攻。这些剑傀由金属残骸与孽火构成,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
林枫隐匿在一旁,观察片刻,看准时机,在那几只剑傀攻击间隙,身形如电射出!指尖幽玄之力凝聚如针,瞬间点中一只剑傀核心的孽火节点!
嗤!孽火骤然熄灭,剑傀僵立不动。其他剑傀反应过来,咆哮着转身,林枫却已借助地形,再次隐入雾中。如此反复,凭借对死寂环境的适应与精准狠辣的偷袭,他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这批剑傀。
靠近镇魔碑残骸,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丝微弱却坚韧的镇压意蕴。他要找的碎片,并不在此处,这整块碑只是外围的附属物。但触摸碑文时,一段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无数剑修结阵,对抗遮天蔽日的魔影,最终以自身剑心与生命为引,化作封印……悲壮而惨烈。
“剑心……封印……”林枫若有所思。寂灭,或许并非只有终结,亦可为守护与镇压提供最彻底的“基石”。他对寂灭的理解,又多了一重维度。
继续深入,环境越发险恶。剑气风暴不时爆发,如同无形的绞肉机,林枫不得不全力运转领域抗衡,道基隐隐作痛。他也遇到了更强大的敌人——由完整剑修骸骨被孽火魔化而成的剑魔将,其实力堪比金丹初期,剑法狠辣,蕴含魔念冲击。
一场苦战不可避免。林枫不再单纯躲避,而是将此地视为磨砺场。他以寂灭之力模拟剑气,化掌为剑,与剑魔将周旋。他的“剑法”毫无章法,却招招直指能量核心与意念破绽,带着一股万物归墟的寂灭意韵,竟渐渐压制了对方。最终,他一指点穿剑魔将额骨孽火,将其彻底湮灭。
经此一战,他对力量的运用更加纯熟,幽玄领域隐隐带上一丝锋锐之气。
半月后,历经数次生死搏杀,林枫终于找到了第一块镇魔碑核心碎片。它嵌在一处剑冢深处,被强大的剑怨灵守护。林枫没有强攻,而是静坐三日,以寂灭道韵缓缓“安抚”周遭怨气,使其陷入沉眠,才悄然取走碎片。碎片入手冰凉,蕴含的镇压之力让他心神一凛。
就在他取得碎片的瞬间,谷地深处,那被封印的魔剑似乎有所感应,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充满诱惑与暴戾的剑鸣!整个葬剑谷的死寂剑气都为之躁动!
林枫强压住脑海中翻腾的杀戮念头,知道不能再留。他按照预定路线,向集合点急退。
然而,归途并不顺利。魔剑的躁动引来了更多、更强的魔物围追堵截。在一次被数只金丹中期剑魔将围困的绝境中,林枫被逼入一处绝地——一面光滑如镜、散发着吞噬一切气息的断魂崖。
前有追兵,后是绝路。林枫浑身是血,道基裂纹再次扩大,玄冥披风破碎不堪。绝境之中,他望着崖底无尽的黑暗,又看向手中那枚镇魔碑碎片,感受着其中为了守护而甘愿寂灭的意志,再回想自身一路走来的挣扎与坚持……
一种明悟涌上心头。
寂灭,并非被动承受的终结,亦可是主动选择的……守护与新生的起点!为了守护所在乎的一切(叶倾城、玄黄界、乃至此界收容之恩),纵使身化寂灭,亦要斩出一条生路!
“我之道,非毁灭,乃终极之守护!以我寂灭剑心,斩破万障!”
他眼中幽光大盛,将全部寂灭道韵、刚刚领悟的守护意志、以及对剑的感悟,尽数融入指尖!一道凝练到极致、灰暗无光、却仿佛能斩断因果、令万物归寂的虚幻剑影,自他指尖迸发!
这一“剑”,无声无息,却瞬间掠过冲来的剑魔将。它们庞大的身躯骤然僵直,眼中魔火熄灭,构成身体的能量与意念如同沙塔般无声无息地瓦解、消散,没有爆炸,没有声响,彻底归于虚无!
寂灭剑心初成!
林枫脱力跪地,大口咳血,但眼神却亮得吓人。这一击抽空了他大半力量,却让他触摸到了更高层次的力量门槛!
借此威慑,他拖着伤体,终于冲出重围,抵达集合点。清虚子早已在此等候,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以及手中那枚散发着纯正镇压之力的碎片,眼中闪过极大的惊讶与赞赏。
“竟真被你拿到了……而且,你身上的剑意……”清虚子感知到林枫那缕未散的寂灭剑意,神色变得无比凝重,“看来,葬剑谷之行,你的收获远超预期。”
……
与此同时,九霄云舟之上。
叶倾城身处灵气盎然的静室,修为精进神速,青帝长生诀已入门庭,生命道叶愈发翠绿。但她心中总有一丝不安。这日,她尝试以生命灵力沟通云舟内部的植物精粹,无意间竟感知到一丝极其隐晦、被层层阵法掩盖的冰冷波动。那波动……与她曾在林枫身上感应到的“虚无之噬”污染,有几分相似,却更加深邃、更加……有序?
她心中骇然,不敢深究,连忙收敛气息。九霄剑宗,这片看似祥和的云海仙域之下,似乎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她隐隐觉得,林枫的葬剑谷之行,或许并不仅仅是寻找丹药材料那么简单。
风暴,正在更广阔的层面悄然酝酿。而林枫,带着新生的寂灭剑心与第一块碎片,踏上了归程,等待他的,将是更加错综复杂的局面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