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色的光束,如同裁定命运的冰冷指针,缓慢却无可阻挡地射向艾琳。其中蕴含的并非毁灭性的能量,而是一种更为可怕的、旨在“重构”与“支配”的法则力量。它要将艾琳这稀薄的皇室血脉,彻底改造为一柄完全受“操纵者”纳克索斯控制的、开启最终之门的“活体钥匙”。
塞拉斯蒂安的怒吼在地窖中回荡,光与暗的能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在他身前汇聚、压缩,形成一面不断旋转、试图吞噬与净化万物的光暗漩涡,悍然撞向那道银白光束!
轰——!!!
并非物质层面的爆炸,而是规则与法则的剧烈碰撞!刺眼欲盲的强光瞬间吞噬了一切,紧接着是足以震碎灵魂的无声轰鸣!地窖的墙壁和穹顶在这超越凡俗的力量冲击下,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碎石簌簌落下。
“呃啊!”塞拉斯蒂安喷出一口金色的血液,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他身前那足以抵挡邪神化身攻击的光暗漩涡,在银白光束面前仅仅支撑了一瞬便轰然溃散。等级的差距,如同天堑!
然而,他这倾尽全力的阻挡,并非毫无意义。
那银白光束被他阻了一阻,其纯粹无比的“支配”意志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凝滞。就是这瞬息的机会——
嗡!
艾琳手中那枚古老的护符,仿佛被这同源却充满敌意的力量彻底激活,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烈的橘黄色光芒!这光芒不再温暖,而是带着一种垂死挣扎般的悲壮与决绝,如同回光返照,猛地将艾琳和她的弟妹笼罩其中!
嗤——!
银白光束照射在橘黄色的光罩上,发出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般的剧烈声响。两种截然不同的秩序之力疯狂对冲、湮灭。护符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崩解,但它终究是为艾琳争取到了那生死一线的喘息之机!
“不!先祖的‘灯塔’!”艾琳看着手中开始出现裂纹、光芒急速消散的护符,发出绝望的悲鸣。这不仅是她家族世代守护的圣物,更是她们在这片死地中生存下来的唯一依靠。
塞拉斯蒂安挣扎着站起,体内光暗之力疯狂运转,修复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和受创的灵魂。他死死盯着那巨大的机械眼眸虚影,心中一片冰凉。仅仅是一道隔着无尽时空投射而来的意志显化,就有如此威能,“操纵者”纳克索斯本体的力量,简直无法想象!
“卡斯帕!带他们走!从进来的路冲出去!”塞拉斯蒂安嘶哑地吼道,他知道,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必须有人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将“操纵者”纳克索斯的存在和其恐怖野心带出去!
卡斯帕目眦欲裂,但他深知军令如山,更明白这是唯一的希望。他一把拉起几乎瘫软的艾琳,另一名幽黯卫士抱起两个吓傻的孩子,队伍残余的力量开始向石阶入口拼死突围。
那冰冷的机械眼眸似乎对这几只“蝼蚁”的逃亡毫不在意,它的“目光”再次锁定了正在崩溃的橘黄色光罩以及其中的艾琳。第二道更加凝练、更加无情的银白光束开始汇聚。这一次,再无任何东西能够阻挡。
【目标修正。清除干扰变量。执行‘钥匙’转化程序。】
宏大的意念再次宣告。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异变,再次发生!
那原本被银白色触须缠绕、侵蚀的“灯塔”核心,那颗明灭不定的水晶,在护符彻底崩碎、橘黄光芒即将彻底湮灭的刹那,内部残留的最后一丝属于“织网者”的古老秩序,仿佛被某种同源的气息所引动,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共鸣!
不是与机械神教的力量,而是与……塞拉斯蒂安体内,那源自“万象之匣”(尽管他未曾真正拥有,但其力量本质已与他交融)的、调和光暗的平衡特性,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嗡……
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混合了黯淡橘黄与塞拉斯蒂安逸散出的光暗色彩的流光,如同濒死者的最后一丝脉搏,从即将彻底失活的水晶核心中射出,并非射向机械眼眸,也非射向艾琳,而是径直没入了塞拉斯蒂安的眉心!
“呃!”
塞拉斯蒂安身体剧震,海量的、破碎不堪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入他的意识:
· 无数冰冷的星辰在虚海中排列成巨大的、不断演算的几何图案……
· 一张笼罩整个世界的、由光与影、秩序与混沌交织而成的巨大契约之网,其上一根根丝线正因核心的动摇而逐渐崩断……
· 数个散发着不同气息、位于大陆各处的“灯塔”(信标)节点坐标一闪而过……
· 一段极其古老的、带着无尽疲惫与警示意味的意念碎片:【……警惕‘编织者’……契约……不仅是束缚……亦是保护……纳克索斯……窃取权柄的叛徒……‘源初之影’终将归来……平衡……唯有平衡……】
信息流戛然而止。
塞拉斯蒂安头痛欲裂,但他瞬间明悟了许多!“织网者”并非单纯的守护者,它们编织的“寂静”契约,似乎隐藏着更深的秘密,既是为了封印“源初之影”(这似乎才是那恐怖核心的真正名号?),也可能是一种对这个世界,甚至是对某些存在的“保护”?而“操纵者”纳克索斯,被“织网者”称为“叛徒”,它试图窃取的,究竟是什么权柄?
更重要的是,在那破碎的信息流中,他捕捉到了一个最近的信标节点坐标——就在帝都附近,皇家陵寝之下!
而“平衡”……是他的力量本质!
就在这时,第二道银白光束已然成型,即将射出。
塞拉斯蒂安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不再试图硬抗,而是将体内所有的光暗之力,不再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极致内敛、压缩,模仿着刚才那瞬间共鸣的感觉,试图将自己化为一个微型的、独立的“平衡力场”,一个不归属于任何一方,却又暂时能存在于两者夹缝中的“奇点”!
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不是挡在艾琳身前,而是站在了她与那机械眼眸虚影之间,站在了那即将崩溃的橘黄光罩边缘。
他张开双臂,放弃了所有抵抗,仿佛要拥抱那道宣告终结的光束。
“纳克索斯!”塞拉斯蒂安抬起头,直视那冰冷的机械眼眸,他的声音因力量的极致压缩而变得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你的‘绝对理性’,可曾计算过……‘变量’的存在?”
那巨大的眼眸虚影,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近乎无法察觉的凝滞。那汇聚的银白光束,没有立刻发射。
【……无法解析的能量模式。与数据库所有已知力量体系匹配失败。定义:未知变量。威胁等级重新评估……】
它那纯粹的、基于计算与逻辑的意志,似乎因为塞拉斯蒂安这完全超出其预设模型的举动,而陷入了短暂的……“困惑”。
就是现在!
“卡斯帕!走!!!”塞拉斯蒂安用尽最后的力量嘶吼。
卡斯帕没有任何犹豫,趁着那毁灭光束迟滞的千钧一发之际,带着艾琳和孩子们,如同受伤的猛兽,撞开了几只试图阻拦的灰烬行者,冲上了石阶,向着地表亡命奔逃。
机械眼眸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塞拉斯蒂安这个“未知变量”所吸引。它暂时“忽略”了逃走的钥匙。
银白光束缓缓偏移,锁定了塞拉斯蒂安。
【变量……需要被消除。执行清除协议。】
冰冷的宣告再次响起。
塞拉斯蒂安看着那足以将他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去的恐怖光束,嘴角却勾起一丝近乎疯狂的弧度。他赌对了,哪怕只是一瞬,他为自己的人争取到了逃生的机会,也窥探到了这惊天阴谋的冰山一角。
他的意识沉入体内那脆弱而危险的“平衡奇点”之中,准备迎接最终的碰撞,或是……湮灭。
然而,就在银白光束即将喷发的瞬间——
整个地窖,不,是整个黑曜石隘口区域的时空,陡然凝固了!
下落的尘埃停滞在半空,闪烁的光芒定格不变,那银白光束维持着将发未发的状态,连“操纵者”纳克索斯那浩瀚的意志,仿佛也被按下了暂停键。
唯有塞拉斯蒂安的思维,还在艰难运转。
他感觉到,一只冰冷、修长、仿佛由最纯粹阴影构成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一个带着些许戏谑、些许慵懒,却又蕴含着无尽古老与深邃的年轻女声,在他耳边悄然响起,清晰得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又仿佛来自万古之前:
“啧啧,真是热闹呢……连那个躲在齿轮堆里算计一切的老古董都忍不住伸手了?”
“小家伙,你这场‘平衡’之舞,跳得可真够危险的……不过,倒是省了我不少找‘门票’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