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所的灯光彻夜未熄。
沈锐被安排在旁边一顶稍小的帐篷里“静养”。他盘膝坐在行军床上，并非休息，而是按照脑海中《基础金光箓》的法门，尝试引导体内那丝微弱的清凉气流。意念集中，观想周身被温暖祥和的金光笼罩，那气流便如同受到指引，沿着特定的脉络缓缓运行，所过之处，疲惫和隐痛似乎都被稍稍抚平。左肩伤疤处的灼热在金光观想和腕表双重作用下，被压制到最低，如同一头被囚禁的困兽。
这力量虽然渺小，却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不再是完全被动地承受蚀文带来的痛苦与幻象，而是有了与之对抗、哪怕只是暂时隔绝的资本。
天亮时分，汤宁带着一份初步分析报告走了进来。他脸上看不出熬夜的痕迹，眼神依旧锐利。
“洞穴内的‘蚀虿’巢穴已被初步清理，但地脉节点受到魔气污染，需要道门手段净化。玄诚道长已经带人开始布置‘清静寰宇阵’。”汤宁将报告递给沈锐，“这是对现场残留物，以及你带出来的那枚‘鳞片’的初步分析。”
报告上的数据专业而冰冷，但结论触目惊心：那黑色鳞片蕴含的能量频谱与已知任何物质都不匹配，其辐射出的微弱波动能持续扭曲周边微观物理规则，并显着激发实验动物的攻击性与变异倾向。而在洞穴深处那诡异结构上采集到的符号样本，经过解析，其核心结构被确认为一种极其古老的、具备“空间锚定”与“能量汲取”功能的复合符纹。
“空间锚定？”沈锐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嗯。”汤宁点头，“这解释了为什么那些蚀虿能如此大规模地聚集，以及为什么魔气能持续渗透。那个结构，很可能是一个微型的、不稳定的‘界门’雏形，或者是一个长期向某个坐标发送信号的‘信标’。”他看向沈锐，“‘归墟教’的目的，可能不仅仅是释放碎片那么简单。他们或许想在这里，建立一个永久性的通道。”
沈锐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建立一个连接世界“暗面”的通道？那将是怎样的灾难？
“我们截获了一段微弱的不明信号，源头指向蜀都市区。”汤宁调出另一份资料，是城市地图，其中一个区域被标红，“信号加密方式与‘幽灵船’案件中发现的部分残留代码有相似性。虽然无法精确定位，但基本可以确定，‘归墟教’在蜀都确有据点，而且很可能在密切关注青城山的动静。”
他的目光落在沈锐身上：“你的‘静养’该结束了。我们需要你作为‘饵’，把他们钓出来。”
“具体计划？”沈锐放下报告，神色平静。他早有预料。
“我们会放出消息，称你在洞穴探险中受到不明辐射感染，精神出现异常，正在青城山某处秘密地点接受观察和治疗。”汤宁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个消息会通过特定渠道，‘恰好’被他们捕获。以‘摆渡人’对你的重视程度，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接触你、甚至尝试控制你的机会。”
一个精神不稳定、与碎片深度共鸣的“钥匙”，无疑是归墟教梦寐以求的工具。
“地点选在哪里？”沈锐问。
“上清宫后山的‘凝碧崖’，那里地势相对独立，环境清幽，便于我们布控，也符合‘秘密疗养’的设定。玄诚道长会配合我们，在崖顶小筑布置一些掩饰性的阵法。”汤宁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点，“你只需要在那里‘休养’，偶尔表现出一些‘异常’，比如对着空气说话，或者突然的情绪失控。龙盾的外勤小组会二十四小时潜伏在周围。”
“如果他们不来呢？”
“他们会来的。”汤宁的语气十分肯定，“‘深渊之鳞’的共鸣是相互的。你能感应到碎片，持有碎片的人，在一定距离内也能模糊地感应到你。尤其是当你‘失控’时，蚀文的波动会变得更加明显。你就是最亮的信标。”
沈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风险巨大。一旦“摆渡人”亲自出手，其手段必然诡谲难测，龙盾的布置能否万无一失还是未知数。但这也是最快找到敌人，打破僵局的方法。
“这是给你的。”汤宁又递过来一个小巧的、如同耳机般的设备，“高敏度能量波动探测器，如果附近有较强的蚀文反应或空间异常，它会发出警报。另外，里面存储了《基础金光箓》的深度冥想引导程序，可以帮助你更快掌握。”
沈锐接过，放入耳中。世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他知道，自己与这场超自然战争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了。
当天下午，关于青城山警局局长沈锐探险受伤、精神受创、秘密疗养的消息，便开始在特定的小圈子里悄然流传。而沈锐本人，则在少数几名“医护人员”的“护送”下，低调地转移到了上清宫后山，那座位于悬崖边、被翠竹环绕的“凝碧崖”小筑。
小筑内陈设简单，窗外是云雾缭绕的深渊，风景绝美，却也透着孤寂。沈锐按照计划，大部分时间静坐“疗养”，偶尔会在无人时，对着墙壁“喃喃自语”，或是突然捂住左肩，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能感觉到，潜伏在四周的、属于龙盾的视线。也能感觉到，手腕上的表和不远处的阵法，对自己体内蚀文的压制。
但更深层的感觉，是一种被窥视感。并非来自龙盾，而是来自更遥远、更缥缈的地方。仿佛有一双冰冷的、戴着青铜面具的眼睛，正穿透层层空间，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场为他上演的“戏剧”。
饵已撒下，钩已藏好。
现在，只等鱼儿耐不住诱惑，浮出水面。
沈锐坐在窗边，看着下方翻涌的云海，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本《基础金光箓》。他知道，当鱼儿咬钩的那一刻，或许就是他真正直面体内魔影，厘清“信天翁”真相的时刻。
山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某种潜伏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