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的枯等,在这片诡异死寂的蜈蚣古城外,时间仿佛都被拉长、黏住了。
忽然,结界那如水波般荡漾的光幕一阵扭曲,一个身影迈步而出。
来者身形极为雄壮,近乎两米的身高,膀大腰圆,穿着一身不知何种兽皮鞣制的暗色短褂,裸露出的臂膀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面色青白,眼神空洞,行走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死气,却又诡异的灵活。
他走到闵政南面前丈许处站定,空洞的眼睛扫过众人,声音像是两块生铁在摩擦,干涩而生硬:“奉我们家大仙之命,来领路。几位,随我来吧。”
话音刚落,身旁的老灰便微微侧身,以极低的声音,仅容己方几人听到:“闵爷,小心。这怕是虎仙手底下有些年头的‘伥鬼’了,气息凝而不散,死气里还掺着凶煞。看来对面正主儿,确是一只成了气候的‘虎仙’无疑,道行怕是不浅。”
闵政南眼神微眯,心中凛然。虎仙!在关外这片地界,能称得上“仙家”,还能拘役伥鬼、开辟如此庞大结界的虎,绝非寻常精怪。他暗自通过精神链接向所有伙伴传达意念:“都打起精神。若真遇到硬茬子,实力强的,想办法缠斗,制造机会……掩护我。这头虎,我志在必得!” 一股冰冷的、带着掠夺意味的决绝,透过链接清晰地传递出去。
“有劳带路。”闵政南表面不动声色,对那伥鬼微微颔首。
伥鬼不再多言,转身便走,步伐沉凝。闵政南一行人紧随其后,再次踏入那片光幕。
走出蜈蚣城,景象豁然一变。此地已非蜈蚣城的荒芜死寂,而是一座……颇具规模的古城!青石铺就的街道两旁,竟有不少土木结构的屋舍,甚至还有几栋砖石小楼。街面上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只是这些“人”大多形貌各异,有的顶着兽首,有的拖着尾巴,更多的则是维持着人形,但眼神里透出的,尽是野性、凶戾与贪婪。
他们停下脚步,或倚在门口,或站在街心,无一例外地用那种如同打量砧板上鱼肉般的、赤裸裸的杀人目光,死死盯着闵政南这一行突兀的外来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腥臊、妖气与某种压抑暴虐的氛围。
伥鬼目不斜视,径直前行。穿过这条充斥着恶意目光的街道,前方又出现一道更为高大的城门。穿过,是第三城,规模更大,气息也更显混乱。接着是第四城、第五城……每一城都比前一城更显“繁华”,盘踞的精怪气息也愈发强悍、驳杂。直到前方出现一座巍峨耸立、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恐怖巨城!
第七城,主城!
城墙之高,目测竟有数百米,直插灰蒙蒙的天际,墙体呈一种暗沉的金属色泽,表面布满了玄奥而粗糙的纹路,仿佛不是人工砌成,而是天生地长。站在城下,一股渺小感油然而生,根本窥不见城内丝毫景象。
那巨大的、如同巨兽开口般的城门,在他们靠近时,发出沉闷的“轧轧”声,缓缓开启一道仅容数人通过的缝隙。待他们一行人步入后,身后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城门彻底关闭,隔绝了内外。
而城门内的景象,让见多了怪事的闵政南,也瞬间有些失神,甚至可以说是傻眼了!
与他想象中妖魔乱舞、古风古色的精怪城池截然不同,眼前赫然是一座……科技之城?!
宽阔平整的柏油马路纵横交错,路旁竟立着造型简约的路灯此刻正散发着冷白的光芒,鳞次栉比的建筑多是钢筋混凝土结构,风格冷硬,线条分明。
甚至可以看到有类似汽车的交通工具,在街道上快速穿行,只是那些“车”造型怪异,有的像是钢铁与骨骼的混合体,轰鸣声也带着一种野兽般的嘶吼。天空中,偶尔还有几道拖着光尾的梭形飞行器无声滑过。
行“人”依旧多是精怪化形,但穿着打扮却千奇百怪,有穿长袍马褂的,有穿西装皮鞋的,甚至还有穿着类似工装裤、夹克衫的。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种冰冷、高效、却又透着诡异违和的氛围中。
“这……”老灰也忍不住低呼,金黄色的瞳孔里满是惊疑。
那引路的伥鬼似乎对众人的反应习以为常,依旧是那副死人脸,引着他们走到路边。一辆通体漆黑、造型如放大了数倍的甲壳虫、下方却有六个轮子的“汽车”无声地滑停在他们面前。车门向上掀起。
“上车。”伥鬼率先钻了进去。
闵政南压下心中的震惊,与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依次上车。车内空间出乎意料的宽敞,装饰却极为简洁,甚至可以说是冰冷,座椅是一种富有弹性却坚硬的未知材料。
车子启动,几乎听不到引擎声,但加速极快,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在这座光怪陆离的科技妖城中穿行,闵政南心中念头急转。这结界之内的时间流速似乎也与外界不同,外面不知过去了多久,而这里……仿佛自成一界,连文明走向都如此诡异。
不知行驶了多久,车子终于开始减速,最终停在了一片极其空旷的地带。
下车,抬头。
即便是以闵政南如今的心境,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型宫殿!其高度,目测绝对超过了五千米!宫殿通体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的金属光泽,造型古朴、雄浑、霸道,无数粗大的廊柱支撑着层层叠叠的殿宇,直插云霄,顶端没入浓厚的、仿佛永恒不散的灰云之中,根本看不到尽头!一股浩瀚、威严、带着洪荒猛兽般凶戾气息的威压,如同实质般从宫殿散发出来,笼罩四野,让人心神震颤,几欲跪伏。
那引路的伥鬼,此刻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近乎嘲弄的僵硬表情,看着闵政南,干涩地道:“小子,到了。希望……你一会,不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