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黑子重伤失血
那几根精心布置、在微弱光线下几乎看不见的碳纤维钢丝,仅仅阻碍了“花人”混合体不过几个心跳的时间。它们没有传递痛觉的神经,没有面对阻碍时应有的迟疑或恐惧,只有被那株“幽冥鬼兰”深深植入驱动核心的、最原始、最纯粹的破坏与侵蚀欲望。细韧的钢丝深深勒入它们那介于木质与肉质之间的、扭曲变异的肢体,甚至切断了些许蔓藤般的纤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但这并不能彻底阻挡它们那蹒跚却异常坚定、如同潮水般不可阻挡的脚步。它们用被扭曲增生的肢体粗暴地撕扯,或者干脆用身体的重量强行前压,任由钢丝更深地嵌入躯体,也要突破这脆弱的防线。
第一个身躯格外高大、主体像是某个不幸探险队员的“花人”,终于踉跄着踏上了坚实却布满碎石的河岸。它那本该是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空洞的、边缘附着着干枯苔藓和细小菌类的窟窿,此刻却仿佛拥有视觉般,精准地“望”向了离它最近、正严阵以待的城城。它那一条如同风干枯枝、颜色暗沉、表面布满诡异纹理,末端却异化得如同锈蚀长矛般尖锐异常的手臂,带着一股恶风,没有任何花哨地、直直地朝着城城的胸口猛刺而来!动作僵硬,却快得惊人!
城城全身肌肉紧绷,瞳孔收缩,在最后一刻猛地向侧面拧身躲闪,那尖锐的臂尖几乎是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将本就破烂的衣物又撕开一道口子,冰冷的死亡触感瞬间掠过皮肤。与此同时,他反手紧握的伞兵刀,用尽全身力气,自下而上狠狠地劈砍在对方那条攻击手臂的关节处!“铛——!”一声清脆却沉闷、完全不似砍中血肉的巨响传来,伞兵刀仿佛劈在了一根浸透了油脂的百年硬木上,巨大的反震力让城城整条右臂瞬间酸麻难忍,虎口剧痛,刀刃竟然只在那暗沉的肢体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连“树皮”都未能完全破开!这些怪物的身体强度,再次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另一侧,秦川的情况同样危急。他利用那柄已经没有了箭矢、此刻权当短棍使用的空弩,险之又险地格挡开另一个“花人”挥舞而来的、带着利爪的扭曲前肢。金属弩身与那坚硬的肢体碰撞,发出“哐”的一声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秦川被震得后退半步,脚下踩入冰冷的河水中,水花四溅。
“攻击它们身上生长的花!那些鬼兰可能是核心!” 城城急中生智,一边狼狈地躲闪着面前“花人”接踵而至的、毫无章法却力量十足的扑击,一边用嘶哑的声音大声提醒。这些寄生或者共生在扭曲人体上的诡异苍白兰花,不断散发着微弱的幽光,极有可能是维持这些怪物活动的能量源,或者是接收鬼兰本体指令的控制中枢!
秦川瞬间会意,他眼神一凛,在侧身闪避正面“花人”又一次爪击的同时,瞅准时机,手腕猛地一抖,用空弩坚固的弩柄末端,狠狠砸向其中一个“花人”肩膀上生长得最为茂盛的一簇苍白鬼兰!
“噗嗤!” 一声略显沉闷的碎裂声。那簇鬼兰应声而碎,几片苍白的花瓣和粘稠的汁液飞溅开来。那“花人”的动作果然出现了一瞬间极其明显的凝滞,仿佛失去了指令的提线木偶,空洞的眼窝中幽光也黯淡了一下。
有效!
然而,就在秦川的注意力被正面敌人的异状和攻击成果所吸引的这电光火石般的瞬间——异变再生!
从侧面浑浊的、泛着硫磺气息的河水中,一个行动相对其他“花人”更为迅捷、身躯上缠绕着更多暗红色、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血藻”变种分支的“花人”,如同潜伏已久的鳄鱼,毫无征兆地猛地窜出水面!它舍弃了离它更近的秦川和城城,目标明确,直扑向被两人下意识保护在后方、正跪在昏迷的小雅身边,徒劳地试图拍打她脸颊唤醒她的七月!
“七月小心!!” 城城眼角余光瞥见这惊悚一幕,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几乎要爆炸开来!他嘶声怒吼,想要不顾一切地回身救援,但他身前的那个高大“花人”却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意图,攻击变得更加疯狂密集,枯枝般的手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死死将他缠住,让他根本无法脱身!
眼看那缠绕着猩红“血藻”的“花人”尖锐的、滴着粘液的手臂就要触碰到七月的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从侧后方猛地扑出!
是黑子!
它一直强忍着后腿枪伤带来的钻心疼痛,安静地伏在稍远处的岩石后,此刻,看到七月面临致命危险,它动物本能中的忠诚与守护欲望压倒了一切!它完全不顾后腿的重伤,三条腿猛地发力,爆发出生命中最后、也是最辉煌的力量,如同一颗出膛的黑色炮弹,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个偷袭七月的“花人”的腰侧!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黑子结实的头颅和肩膀狠狠撞在“花人”相对脆弱的腰部,巨大的冲击力将那怪物撞得一个趔趄,向旁边歪斜了几步,它那志在必得的一击也自然落空,尖锐的手臂擦着七月的肩膀划过,只划破了她的外套。七月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和近在咫尺的危险惊得尖叫一声,猛地回过头,恰好看到了让她心胆俱裂的一幕——
为七月争取到了这宝贵反应时间的黑子,自己也付出了惨烈的代价!那被撞歪的“花人”,在失衡的瞬间,那条缠绕着暗红色“血藻”、前端尖锐如刺的手臂,借着惯性,顺势狠狠地在黑子的腹部一划而过!
“呜嗷——!!!!!”
一声凄厉到不似犬吠、仿佛能穿透灵魂的惨嚎,从黑子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在空旷的地下河岸边尖锐地回荡!它那矫健的身躯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带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令人心碎的弧线,然后如同一个破旧的布娃娃般,重重地摔落在几米外一块布满棱角的坚硬岩石上,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撞击声,又滚落下来,在河滩的碎石和沙土上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着,再也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
温热的、带着浓郁生命气息的鲜血,瞬间从它腹部那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甚至隐约能看到内脏蠕动的恐怖伤口中,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滚烫的血液迅速浸透了它腹部的毛发,在它身下冰冷灰色的岩石上蔓延开来,汇聚成一滩迅速扩大、在幽暗光线下呈现出暗红色的、刺目而粘稠的血泊。它的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每一次抽搐都牵扯着那道致命的伤口,涌出更多的鲜血。它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微弱,带着明显的血沫音,胸口剧烈却无力地起伏着。那双原本明亮、充满灵性与忠诚的琥珀色眼睛,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失去了所有光彩,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翳。然而,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它依旧努力地、艰难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那个它誓死守护的主人——城城的方向。那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无尽的眷恋、一丝未能继续守护的遗憾,和最后的告别。
“黑子!!不——!!!”
城城目睹了这全过程,那一声凄厉的惨嚎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他的耳朵,直插大脑,然后搅碎了他所有的理智!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野兽般的吼叫,双目瞬间布满了疯狂的血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如同被彻底点燃的炸药,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倒在血泊中的忠诚伙伴!什么“花人”,什么危险,此刻都被这锥心刺骨的剧痛碾碎!
“城城!冷静!别过去!不能过去!!” 秦川拼死用空弩架住两个“花人”的攻击,手臂肌肉贲张到了极限,因为极度焦急和用力,他的吼声也带上了破音,“阵型不能散!现在过去我们都得死!黑子它……它……” 他想说“它已经没救了”,但这句话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化作更猛烈的攻击,试图为城城争取一丝稳住心神的时间。
七月看着倒在血泊中、生命如同沙漏中的细沙般飞速流逝的黑子,巨大的悲痛和如同海啸般的愤怒瞬间淹没了她。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脸上的泥污,疯狂地滚落。她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猛地从地上抓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刚刚伤到黑子、此刻正重新站稳的“花人”狠狠砸去!石头砸在“花人”布满苔藓的躯干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收效甚微,只是更加激怒了对方。
战斗瞬间变得更加惨烈和绝望。黑子的重伤,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空气中弥漫开的新鲜血腥气息,似乎更加刺激了那些原本就疯狂无比的“花人”,它们进攻的姿态变得更加狂乱、更加不计后果,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
城城双目赤红,理智几乎被彻底燃烧殆尽,他如同疯魔般挥舞着手中的伞兵刀,动作完全失去了章法,只剩下最本能的劈砍刺击,不顾自身安危,只求以最快的速度将眼前的敌人撕碎,清出一条通往黑子身边的血路!他甚至不惜以伤换伤,手臂、肩膀瞬间又添了几道火辣辣的伤口。秦川也拼尽了全力,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鲜血浸湿了他的衣物,但他依旧死死地钉在原地,守护着身后脆弱的七月和昏迷的小雅,也为城城挡开来自侧面的攻击。
然而,“花人”的数量和它们那超乎寻常的防御力,让他们彻底陷入了苦战,如同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泥潭。而另一边,黑子的鲜血仍在汩汩地流淌,那滩刺目的血泊还在不断扩大,它生命的气息,正随着那温热的血液,一点点、不可逆转地从它颤抖的躯体中流逝,消失在这冰冷、黑暗的地下世界里。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定格。每一秒,都伴随着黑子微弱的喘息、城城疯狂的嘶吼、兵刃交击的脆响、以及“花人”们无声却步步紧逼的死亡阴影,构成了一幅无比残酷、令人心碎的绝望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