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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生堂”的后堂生活,像一潭看似平静的死水。我每日帮着王掌柜分拣、晾晒药材,动作刻意放得缓慢笨拙,符合一个体弱投亲女学生的形象。王掌柜话很少,大多数时候都在柜台后拨弄算盘,或是在后堂小心地炮制药材,眼神偶尔掠过窗外街道,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警惕。

城内的压抑无处不在。日军的巡逻队定时经过,皮靴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像重锤敲在心头。伪警察和便衣特务时常在街上转悠,眼神像钩子一样扫视着行人。偶尔有凄厉的警笛声划破寂静,随后便是鸡飞狗跳的搜查和抓捕。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和不确定,每个人都活得小心翼翼。

我尽量不出门,活动范围仅限于药铺和后院。体内力量依旧被药膏压制着,如同被封在冰层下的暗流,运转滞涩。怀中的碎片也始终沉寂,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会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被什么遥远事物牵动的悸动,方向模糊,指向城东。

我知道,那是敌人在活动的迹象。我必须耐心等待。

这天下午,药铺里来了个不寻常的“顾客”。一个穿着绸缎长衫、戴着礼帽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短打打扮、眼神精悍的随从。男人面色有些苍白,眼袋很深,走进来时带着一股淡淡的、像是香烛和某种陈旧物事混合的怪异气味。

“王掌柜,上次那味‘安神散’,再给我配几剂。”男人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种颐指气使的意味。

王掌柜连忙从柜台后迎出来,脸上堆起生意人惯有的谦卑笑容:“哎哟,是胡先生您来了!快请坐!安神散有的,有的,我这就给您配。”

被称为胡先生的男人随意地点点头,目光却在药铺里扫视起来,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这位是?”

“哦,这是我家远房侄女,乡下遭了灾,来城里投奔我,帮忙打个下手。”王掌柜连忙解释,同时对我使了个眼色,“秀宁,还不给胡先生倒茶?”

我垂下头,做出怯懦的样子,应了一声,转身去拿茶壶。我能感觉到那胡先生的目光一直黏在我背上,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探究感。他不是普通人,身上那股怪异的气味,隐隐让我怀中沉寂的碎片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排斥感。

“乡下丫头?”胡先生似是随意地问了一句,“看着倒是灵秀,就是身子骨弱了些。”

王掌柜一边配药,一边陪着笑:“是啊,从小就体弱多病,这不,带来身边也好照应。”

胡先生没再追问,接过包好的药,付了钱(是远超药价的大洋),便带着随从离开了。他走后,药铺里那股怪异的气味许久才散。

王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变得异常严肃。他走到门口,确认人走远了,才关上门,回到后堂,压低声音对我说道:“以后见到这个人,尽量避开。他是‘维持会’的干事,叫胡永贵,但背地里……跟日本人走得很近,据说还跟一些神神叨叨的江湖术士有来往,专门帮日本人搜罗些稀奇古怪的老物件。”

维持会?搜罗老物件?我心念一动,这不正和老陈情报里说的,日军秘密机构搜集“古物”对上了吗?

“表叔,他……他要安神散做什么?”我故作不解地问。

王掌柜冷笑一声:“安神?我看是心里有鬼!听说他最近帮日本人办差,好像是在城东勘探什么‘古址’,经常晚上出去,回来就心神不宁的,所以才来我这求药。”

城东!与我感知中碎片那微弱的悸动方向一致!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我继续扮演着懵懂无知的女学生,没有再问。

接下来的几天,我更加留意城东方向的消息和动静。通过偶尔来抓药的街坊邻居的只言片语,以及王掌柜有意无意透露的信息,我逐渐拼凑出一些零碎的信息:日军似乎在城东一片原本是乱葬岗和废弃窑厂的区域,划定了军事禁区,常有卡车进出,夜里有时会传来奇怪的动静和隐约的诵经声。胡永贵确实频繁出入那里。

情况越来越清晰,敌人的行动中心,很可能就在城东!

但如何靠近?那片区域既然是军事禁区,必然戒备森严,硬闯无异于送死。

机会在一个傍晚悄然降临。胡永贵又来了,这一次,他脸色更加难看,甚至带着一丝惊惶。

“王掌柜!快!再给我配几剂安神散,要加倍的量!”他一进门就急促地说道,额头上甚至带着虚汗。

“胡先生,您这是……”王掌柜一边配药,一边试探着问。

“别提了!”胡永贵似乎心有余悸,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我竖起的耳朵捕捉到,“那鬼地方……真他娘的邪门!昨晚……昨晚好像挖到什么东西了……好几个皇军……不,好几个太君都像是中了邪,胡言乱语……还伤了自己人……我得去压压惊!”

他话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失言,立刻刹住,接过药,丢下钱就匆匆走了。

挖到东西了?中邪?伤了自己人?

我心中剧震。敌人果然在城东进行着危险的勾当,而且似乎……出了意外!这是机会!一个可能趁乱摸清情况的机会!

当晚,我等到王掌柜睡下,悄悄起身。吞服的老根叔药膏药效还在,但我必须冒险尝试调动一部分力量。我集中精神,如同在淤泥中艰难地推动巨石,一点点撬动那被压抑的力量,将其主要用于强化感知和隐匿自身气息。

怀中沉寂的碎片,似乎也感应到了我的决心和城东方向隐隐传来的异常波动,第一次主动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凉意。

我换上深色的衣服,用头巾包住头发,如同一个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济生堂”,向着城东方向潜行而去。

越靠近城东,空气中的压抑感越强。那种熟悉的、混合着硫磺、腐朽和黑暗能量的气息愈发明显,虽然远比黑水峪微弱,但性质如出一辙!路上,日军的哨卡明显增多,巡逻队也更加频繁。我凭借着被力量略微强化的感知和敏捷,如同狸猫般在巷道阴影中穿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队队巡逻兵。

终于,我来到了那片被划为禁区的区域外围。这里原本是城市的边缘,如今被铁丝网和沙包工事围了起来,入口处有日军岗哨,探照灯的光柱不时扫过。内部,可以看到一些临时搭建的木板房和帐篷,更深处,则是一个巨大的、如同伤口般敞开的废弃窑厂入口,那里黑黢黢的,仿佛通往地狱。

而此刻,窑厂入口处灯火通明,人影幢幢,似乎有些混乱。我甚至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压抑的呵斥声和某种……如同野兽般的低吼?

就是这里!

我找到一个远离探照灯、相对隐蔽的角落,藏身在一堵残破的墙壁后面,将全部心神沉入感知,小心翼翼地向着窑厂入口方向延伸。

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穿过寒冷的空气,越过铁丝网,探入那片灯火通明却又弥漫着不祥的区域。

瞬间,一股混乱、暴戾、充满了痛苦与怨恨的精神乱流冲入了我的感知!伴随着的,还有一股虽然不算强大,但却精纯而冰冷的黑暗能量,正在试图束缚和压制那股乱流!

我“看”到了!在窑厂入口内侧的空地上,几个日本兵状若疯癫,双眼赤红,正疯狂地攻击着身边的同伴,力气大得异乎寻常!而在他们周围,几个穿着类似“门徒会”黑袍、但款式略有不同、袖口绣着暗红纹路的人,正手持骨杖或符牌,口中念念有词,释放出黑色的能量锁链,试图捆住那些发疯的士兵。胡永贵则脸色惨白地躲在一个黑袍人身后,瑟瑟发抖。

而在他们旁边,新挖掘出的土坑里,赫然露出半截残破的、刻满了诡异符文的黑色石椁!石椁的盖子已经被打开了一半,那股混乱暴戾的精神乱流,正是从石椁中涌出的!

他们真的挖出了不得了的东西!一个被封印的、充满了怨念的古老邪物?还是某个失败实验的残留?

就在这时,似乎是因为我的感知探入,惊动了什么。其中一个袖口纹路更复杂的黑袍人猛地转过头,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黑暗,直直射向我藏身的方向!

“有老鼠!”他厉声喝道,说的是日语,但其中的杀意清晰可辨!

糟了!被发现了!

几乎在他出声的同时,一道漆黑的能量箭矢如同毒蛇般,撕裂空气,向着我藏身之处激射而来!

我心头巨震,想也不想,猛地向侧后方翻滚!

“嗤!”

能量箭矢擦着我刚才藏身的位置掠过,将那片残破的墙壁腐蚀出一个焦黑的大洞!

暴露了!

没有任何犹豫,我转身就向来的方向亡命狂奔!身后,传来了日军士兵的呼喝声、拉枪栓的声音,以及那名黑袍人冰冷的命令:

“抓住她!要活的!”

脚步声和叫骂声在身后紧追不舍!探照灯的光柱也开始向这片区域扫来!

我拼尽全力奔跑,将体内那点被压制的力量催谷到极限,用于提升速度和闪避。怀中的碎片传来尖锐的刺痛感,既是警告,也似乎带着一丝焦急。

不能回“济生堂”!会连累王掌柜!

我在漆黑的巷道里拼命穿梭,依靠着感知躲避着身后的追兵和前方可能出现的哨卡。枪声在身后响起,子弹啾啾地打在身旁的墙壁和地面上,溅起碎石和尘土。

肺部火辣辣的,腿像灌了铅。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