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媛知道她爹今天是不会赶祥子走了,去了灶房收拾碗筷,让田喜带着弟弟们去睡觉,她收拾妥当了又来了东屋门口。
“我打过祥子叔,但也帮过他。其实,我跟他一样,虽然我有舅舅和族人,但还不如没有。”许辰嘉将碗里最后一个饺子送进嘴里。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是大坝村的人,你不仅有族人也有同乡。老里正,也就是许全贵他爹这么多年保管着你家的宅子和周边的地,还不是想有这么一天还给你么。”
田庆才抿了一口酒,吃了块肉。“你看你如今地契啥的都拿回来了,好好过日子,别多想。”
“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啥!虽然我不大理解阿媛为啥非要留祥子叔,但人来都来了,他那屋子塌了,回去梁王村的人肯定得找他算账。”
“田叔,要不这么着,让他跟我回去住。反正我那都是男人,村里人说闲话也说不到阿媛头上。再说,我也不怕他们说闲话,三个无父无母的人外加个流浪汉,也挺热闹!”许辰嘉自嘲一番。
田庆才瞧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叹,“罢了,罢了!就让他跟这住吧,他是来投奔阿媛的,若不是真没地儿去,我想他也不会来咱家。更何况开了春他就搬去荒地那住,就是对外你帮着言语言语。”
“就说是我可怜他,才让他临时住家里,后面他还是要搬走的。”田庆才觉得许辰嘉帮了许多忙,再把人赶到人家家去不妥当。
许辰嘉也不多谦让,一来家里能住人的就两间厢房,他是不愿意跟祥子住一个屋,隔壁屋住三个人着实太挤。二来祥子这人他并没有过多了解,把一个不了解的人放身边是危险的。
等许辰嘉从屋里出来,正好撞上没来得及走的田媛。许辰嘉摸了摸鼻头,压低了声说,“跟这偷听啥,冻得受罪,你爹留下祥子叔了,快进屋去。”
“你才偷听,我是想问问你们吃好了没?”田媛嘴犟的来了一句,进了东屋收拾碗筷。
田庆才这关算是勉强过了,祥子在田媛家住了下来。大年初二听得消息的管氏就来了,跟在她后头的还有王氏和卫氏。
“老三,你是哪根筋搭错了,收留那么个怪人!”管氏进屋朝着喝茶的田庆才来了一句,竖着手指头指了指外头,“那人怎么骂你爹的,你忘了?就这样的,旁人恨不得离他远远的,你可倒好!”
“娘,昨个下大雪,他屋子塌了,实在没地儿去就来了咱家。这冰天雪地的,没地方住,在外头那就没活路了。你说咱老田家能把人往绝路上逼么?”田庆才头疼,他这娘啥都好,就是爱管事。
“谁把他往绝路上逼了?他不去旁人家,怎地就来了你家。他那样的人就该在冰天雪地里冻冻,没人在意他的死活。”管氏气愤得话张口就来。
“娘,大过年的你瞧瞧你说的啥话。”
田庆才拉着她娘坐下,“那不是年前阿媛跟着她二伯去收菜,挣着银子了吗,收的就是他的菜。那时候都快腊月了,哪家地里还有菜,只他那有。田媛收了他的菜,这才有他如今上门来讨个住处。”
“这?好嘛,我说我问老二去哪家收到的菜,他愣是不说。你说说你们银子是挣到了,祸害也招惹进家门了。这人你可不能收留,他啥德性你不知道啊!赶紧撵他走,别让他把晦气带给咱家。”
管氏知道来龙去脉,此时也不气了,只一个劲的让田庆才把人赶走。
“娘,他在咱家住不了多久。我已经跟他说好了,开春在咱家买的三亩荒地那搭个小屋子,他住那顺道帮咱家种地。”田庆才也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他的本意也不愿意留下祥子,可那天他的那番话触动了他的心弦。
他本来在县城布铺的账房做得好好的,咋就丢了差事呢!明面上是二当家的找他的麻烦,他替大当家的顶了雷。可那错账其实没多少银钱,若是大当家的真想留他,替他说两句好话,他也不是非走不可。
他丢了差事,是谁把他账目出错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还不是有人看不得他好嘛!一步错,步步错,他离开了县城回了老家,媳妇没几年就去了。
有时候他在想,若是他没回村里来,是不是阿泽娘就不会去了。后悔有啥用呢?那些诽谤他的,散布谣言的,他真能挨个的去质问他们?
还有田媛的亲事,那是自小定下的娃娃亲,没了,因他的落魄都没了。他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个自小被亲爹娘抛弃的祥子呢!
“啥?你昏了头啦!你让他给你种地,这话我放在前头,地里啥都长不出来你信不信?”管氏咬着牙,握着拳头捶了捶自己的大腿,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他种菜很有一套,咋会长不出来?”田庆才摇摇头,他娘是糊涂了。
“昨个你们家收留他,今儿个村里好几家放出话来,只要他种菜,种啥拔啥!这话可别说我没跟你提过,赶紧撵他走,要不好好的地给他嚯嚯了。”管氏说得唾沫星子翻飞。
“啥?那是我家的地,关他什么事。娘,你可得帮着说几句啊!村里人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拔菜吧?”
“你啊你,到底是心软。他把全村人都得罪光了,在村子里头待不下去了才搬走的。如今回来,哪个不厌他!”管氏苦口婆心的劝着,“给他点吃食,让他走吧,留下来他被打被骂就算了,可别害了咱家。”
“这?可我跟阿媛都同意让他留下来了。阿媛还指着他帮忙开荒种菜,家里往后的营生也要靠那几亩荒地!”田庆才有些摇摆不定,田媛站在屋门口眉头紧锁。
“种啥菜啊,还没种得就被人拔了,你们还指望他?”管氏又竖起她的指头哆嗦着,“去年咱田家过得不比村里人好,咱指望他了吗?”
管氏看了一眼门外,压低了声,“今年莲藕一上市就让阿媛找买主,靠着几亩藕田,咱有的好日子过。”
田媛再听不下去了,推了屋门进去。“奶奶,您怕是真不清楚去年咱家是咋挣得那些银子的。”
“你小声一点!”管氏忙去关了屋门,“这买卖的事别让旁人听了去。”
“奶奶,头一笔藕粉买卖是卖给的外乡人,人家偶然尝了藕粉觉得吃着还行,我们才挣到那银子。后来大伯母和您来求我,我又想着法子去了县城,您问问大伯母,她都觉得没指望了。”
“是我一家家酒楼饭庄的去跑,最后还是福满楼掌柜的帮忙我才做得那笔买卖,到现在那藕粉是哪个富贵人家买去的我都不晓得。还有,你晓得那些酒楼饭庄的伙计是咋骂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