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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年,五月一日。

天还未亮,长安城就醒了。

不是被鸡鸣唤醒的,而是被一种混杂着贪婪、希望和躁动的嗡嗡声。

城东,一座拔地而起崭新的三层高楼,门楣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上书“长安证券交易所”七个烫金大字。

这栋建筑很奇怪,大得有些空旷。

一楼的大厅,足以容纳数千人。

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着大门的那面墙。

整面墙,都被涂成了黑色,一块巨大的黑板。

黑板上用白色的石灰粉笔,画出了整齐的表格。

表格的最顶端,写着四个大字:“大汉铁路”。

下面则是“发行价”、“现价”、“涨跌”等一串让人看不懂的名词。

大厅的一侧,是一排长长的柜台,隔出了数十个窗口。

窗口后面,坐着一个个身穿统一青色短衫的年轻人。

他们是沈潇和甄家,精挑细选培养出来的交易员和记录员,经过了长达几个月的魔鬼式培训。

每个人都表情严肃,正襟危坐,面前放着算盘、纸、笔和一本厚厚的账册。

卯时刚过,交易所的大门尚未敞开,门外已是人山人海。

黑压压的人头,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街尾,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人群的成分,复杂得就像一锅乱炖。

最外围的,是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

他们穿着打着补丁的麻衣,但洗得很干净,脸上也显出了能吃饭的颜色,他们眼神里充满了好奇与茫然。

“哎,老哥,这到底是个啥地方?咋比过年还热闹?”

“你不知道?证券交易所!军师大人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儿!”

“听说啊,只要花十贯钱买一张叫‘股票’的纸,以后就能天天在家躺着等分钱!”

“哪有这等好事?莫不是骗人的吧?”

“骗人?你没看告示?主公亲自当那个什么……董事长!军师他们都买了!能有假?”

人群中,一个断了条胳膊的老兵,攥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眼神坚定。

那是他的全部家当,是拿命换来的抚恤金。

他不懂什么叫股票,他只信刘备,信那个给他分了田,让他能吃饱饭的主公。

主公说这事能让大汉强盛,他就信。

他要买五股,不为发财,就为支持主公。

人群中段,挤着一群衣着光鲜的商人。

他们是这几年在刘备治下,靠着新式农具、水泥、曲辕犁等新产品发了小财的商户。

他们的眼神里,闪烁着精明和算计。

“李掌柜,你准备买多少?”

“我把城南的铺子抵了,凑了五百贯,准备全投进去!”

“你疯了?万一赔了呢?”

“赔?你没见识过那火车?我小舅子就在科学院当差,他说了,那玩意儿跑起来,比风还快!以后天下的货都得走铁路,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军师大人这是在给咱们送钱啊!”

“说的是!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最靠近大门的,是各方势力的核心人物。

刘备麾下的文武百官,几乎都到场了。

张飞扯着大嗓门,满脸兴奋。

“乖乖!这人也太多了!军师这招真管用!俺老张也得买几百股,支持一下大哥和军师!”

他旁边的关羽,依旧是那副丹凤眼微眯的模样,手抚长髯,沉默不语,但眼神却在人群中锐利地扫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赵云一身便服,护在刘备的几个儿子身边,神情警惕。

诸葛亮和郭嘉、庞统等人站在一起,他们没有寻常人的狂热,反而在低声交谈,眼神里是棋手看待棋局般的冷静与审视。

人群的角落里,几个不起眼的身影,正冷冷地观察着这一切。

卫觊,一身普通的儒衫,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他看着眼前狂热的人群,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一群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蠢货。”

他身边的管家低声道:“家主,场面太疯狂了,我们要不要也买一点?不然回去不好跟主公交代。”

“买?不。”卫觊摇了摇头,“主公的命令是观察,记录。我要看清楚,沈潇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我要把每一个大买家的名字,每一笔交易的数额,都清清楚楚地记下来。”

不远处,另一个角落。

糜竺的脸上,因为激动和肥胖,泛着油光。

他身边的糜芳,紧张地搓着手。

“大哥,人太多了!我们准备的钱,够吗?”

“够?永远都不够!”糜竺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我不仅把糜家所有的家产都压上了,还让子孝将军快马回报主公,主公已经调集了兖州、豫州各大世家的钱,正源源不断地送来!”

他身后的曹仁,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锦袍,眉头紧锁,手一直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这里没有金戈铁马,没有血肉横飞。

但这个叫“交易所”的地方,却让他感觉到比任何战场都更加危险的气息。

“子方,按计划行事。”糜竺压低了声音,“记住,我们的目标,不是赚那点蝇头小利。我们要的,是这家铁路公司!我们要让它,姓曹!”

与此同时,蔡瑁的代表,黄家的子弟,江东孙策派来的密探……各怀鬼胎的人,都在这小小的交易所门前,等待着一场史无前例的财富风暴。

“咚——咚——咚——”

辰时正,三声沉闷的钟声响起。

交易所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

人群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向门口涌去。

“不要挤!排队!排队入场!”

数百名手持水火棍的士兵,早已严阵以待,奋力维持着秩序,才没让踩踏的惨剧发生。

人们按照顺序,涌入大厅。

当他们看到那面巨大的黑板时,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大汉铁路,总股本一亿股,今日公开发售一千万股,每股定价……十贯!”

记录员用长杆,在黑板上写下了第一行字。

“十贯!”

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

这个价格,对富商巨贾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普通百姓而言,却是一笔巨款。

许多原本只是想买一两股支持一下的百姓,都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大厅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数千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响起。

“我买!”

人群分开,那个断了胳膊的老兵,步履蹒跚地走到一个窗口前。

他把那个沉甸甸的钱袋,重重地放在柜台上。

“军爷,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五十贯钱,我买三股!”

窗口后的交易员愣了一下,随即肃然起敬。

“老丈,记录在案!”

“第一笔交易!王老丈,购入五股!”

记录员高声唱喏,另一个记录员则飞快地在黑板上写下。

“成交量:5股。”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我买!我买十股!”一个商人挤了上来,将一袋铜钱拍在桌上。

“我买五十股!”

“给我来一百股!”

寂静被瞬间打破!

人群疯了!

人们挥舞着钱袋,嘶吼着,呐喊着,拼命地向交易窗口挤去。

“让开!我先来的!”

“别挤!踩到我脚了!”

金钱的诱惑,让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

黑板上的成交量,开始飞速地向上滚动。

一千股!

五千股!

一万股!

价格,依然是十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