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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乡野奇途 > 第245章 蝉鸣麦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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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在麦场的上空织成一张聒噪的网,日头把麦垛晒得发烫,麦粒的香气混着尘土的味道,在风里漫得老远。小虎站在石碾旁,手里攥着根麦秸,正往碾盘上撒麦粒——这是最后一摊麦子了,晒得足干,麦粒咬在嘴里“咔嚓”响,像含着把碎玻璃。

“碾子得推匀些,”哑女蹲在麦堆边,用木锨把散落的麦粒归拢,“去年碾得太急,有的麦粒没脱净壳,扬场时费了半天劲,张婶还笑咱‘麦粒里掺着麦糠,喂鸡都嫌糙’。”她的额角渗着细汗,蓝布衫的后背已经被汗洇透,贴在身上像层湿纸。

小虎“嗯”了一声,推着石碾在麦堆里转圈,碾盘“咕噜咕噜”地响,把麦穗压得粉碎,麦粒混着麦糠从碾缝里漏出来,像道金黄的瀑布。他想起去年收麦时,石碾的轴坏了,他蹲在地上修了半宿,手上磨出了血泡,哑女就举着油灯在旁边照,灯芯的光忽明忽暗,把她的影子投在麦秸堆上,像株倔强的禾苗。

场院边的空地上,扬长的木锨已经摆好,锨头被磨得发亮,映着天上的云。哑女把碾好的麦糠麦粒扫到一起,堆成个小小的山,心里盘算着:等会儿风起来,正好扬场,把麦糠吹干净,麦粒就能装袋了。去年扬场时没等好风,麦糠吹不净,装袋时她只好蹲在麻袋边,用手一点点捡,指甲缝里全是麦芒,刺得又疼又痒。

“你看西边的云,”小虎忽然停住碾子,指着天边,“像朵棉花,等它飘过来,风就该起了。”他用袖子擦了擦脸,汗珠甩在地上,瞬间就被晒得没了影,“去年就是等这朵‘棉花云’,扬场时风不大不小,麦糠飞得干干净净,李叔还说‘你们年轻人运气好’。”

哑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那朵云果然慢悠悠地飘过来,像团雪白的棉絮。她起身往场院外走,想去井边打桶水——扬场费力气,得先喝点水润润喉。井台上的木桶还挂在绳上,是早上刚吊过的,桶壁凝着层水珠,凉得冰手。她拎着水桶往回走,桶沿晃出的水珠落在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很快又被晒焦。

蝉鸣忽然变得更急了,像在催着什么。小虎把最后一圈碾完,石碾旁的麦糠堆已经积得老高,麦粒在底下闪着油亮的光。“风来了!”他忽然喊了一声,果然有股风从西边刮过来,吹得麦糠堆“簌簌”响。

哑女赶紧把木锨递给他,自己则拿起扫帚,准备把扬过的麦粒扫到一起。小虎站在麦堆上风头,木锨一扬,麦粒混着麦糠像道金色的虹,风穿过这道虹,把轻飘飘的麦糠吹得老远,沉甸甸的麦粒则“哗哗”落在地上,堆成个小小的金堆。

“去年你扬场总掌握不好力道,”小虎一边扬一边笑,“要么把麦粒扬飞了,要么麦糠落不干净,后来练了半天才像样。”他的胳膊抡得又匀又稳,木锨起落间,麦粒和麦糠分得清清楚楚,像被谁用筛子滤过似的。

哑女蹲在金堆旁,用手捻起一把麦粒,饱满得像颗颗小珍珠,指尖戳上去,硬得能硌出印子。她想起春耕时,两人在田里点种,小虎说“今年的麦种选得好,定能结出饱粒”,如今握着这把沉甸甸的麦粒,才懂了他当时眼里的盼头,像埋在土里的种子,憋着股要破土的劲。

场院那头,张婶挎着篮子来送新蒸的菜窝窝,见他们扬场,就站在边上看:“你们这麦子打得真干净!颗粒归仓,今年的口粮定够了。”她往哑女手里塞了个窝窝,里面掺着韭菜,香得很,“快垫垫,扬场费力气。”

“等装完袋,给您送两升新麦。”哑女笑着说,把窝窝往小虎手里塞了塞,“他更累。”

小虎咬着窝窝扬完最后一锨,风正好停了,麦场上只剩金黄的麦粒堆,像撒了满地的碎金。他直起身,腰杆挺得笔直,虽然累得满脸通红,眼里的光却比日头还亮:“今年的麦,比去年多打了三麻袋!”

哑女把空麻袋铺开,小虎用木锨往袋里装麦粒,“哗哗”的声响像在数着丰收的数。蝉鸣还在继续,却不像刚才那么聒噪了,反倒像在为这丰收唱赞歌。她看着麻袋渐渐鼓起来,心里的踏实像井水一样满——这些麦粒,会变成磨盘里的面,蒸成暄软的馒头,烙成香脆的饼,把一整年的辛苦,都变成唇齿间的甜。

日头偏西时,麦粒终于装完了,十五个麻袋在麦场上排得整整齐齐,像队敦实的小胖子。小虎和哑女坐在麦秸堆上,看着这些麻袋,谁都没说话,蝉鸣在耳边轻轻荡,把这夏日的暖都裹进了沉默里。

“晚上做麦仁粥吧,”小虎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沙哑,“用新麦煮,加把绿豆,清热。”

哑女点点头,捡起根麦秸在手里转着。她忽然觉得这蝉鸣麦收的日子,就像这手里的麦秸,看着普通,却在一碾一扬的力气里,一袋一装的欢喜里,藏着最实在的暖。蝉鸣会停,麦收会过,但这些堆在仓里的麦粒,会像个踏实的承诺,陪着他们熬过寒冬,等到来年春,再把新的希望,种进翻耕的土里。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叠在金黄的麦场上,像幅被岁月浸黄的画。麻袋上的麦粒还在散发着淡淡的香,蝉鸣渐渐低了下去,把这丰收的暖,轻轻盖在了麦场的每一寸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