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脉圣所的宁静,是一种被无数精密魔法阵维系着的、近乎绝对的宁静。尤其是在属于莉维娅·暗焰的个人书房兼办公室内,这种宁静更是达到了极致。书籍按照主题、年代、甚至书脊颜色严格分类,整齐地排列在高及天花板的书架上;墨水瓶与羽毛笔在宽大的黑曜石书桌上呈精确的九十度角摆放;就连空气,似乎都遵循着某种无形的秩序,缓慢而稳定地流动。
莉维娅坐在书桌后,鼻梁上架着功能性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面前悬浮的几面魔法光屏。上面显示着学院下个学期的预算草案、新引进的《东方能量哲学导论》课程大纲,以及最核心的——她为自己和家人们制定的、详尽到令人发指的《寒假自律计划表(星脉圣所修订版)》。
这份计划表,是她心血的结晶,是应对假期可能带来的懒散与混乱的终极武器。上面精确规划了从起床冥想、学术研究、魔法练习到家庭用餐、甚至个人阅读的每一分钟。对她而言,秩序是效率的基石,而计划,是秩序的蓝图。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触碰悬浮在桌角、用于实时同步和提醒日程的“自律水晶球”。这颗剔透的水晶球通常散发着稳定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内部流转着她预先输入的计划条目。
然而,今天她的指尖刚触碰到水晶球,异变发生了。
水晶球内的光芒猛地闪烁了几下,颜色从乳白变成了一种诡异的、近乎梦幻的粉紫色,内部流转的文字不再是清晰的任务列表,而是变成了一行不断循环滚动、字体花哨的标语:
“今日宇宙能量场提示:宜躺平发呆,忌深度思考。拥抱内在混沌,享受意外之喜!”
莉维娅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连续工作出现了幻觉。她收回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
标语依旧,甚至还配上了一个不断旋转的、傻乎乎的笑脸符号。
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爬升。这不是幻觉。她的自律水晶球……中病毒了?被某种混沌能量污染了?不可能!这个水晶球是她亲手附魔,加持了最高级别的秩序防护符文!
就在她试图用魔力探察水晶球核心时,书桌另一侧,用于接收学院内部通讯和学术期刊的符文信使——一个造型古朴的青铜鹰隼——突然活了过来,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吐出了一卷散发着新鲜羊皮纸和墨水气味的卷轴。
莉维娅皱了皱眉,暂时放下水晶球的异常,拿起卷轴展开。这似乎是一篇匿名投递到学院内部论坛的论文,标题赫然是:
《论“绝对计划”在非线性时空结构下的荒谬性及对个体创新能力的抑制作用——基于寰宇尺度的大数据实证分析》
作者署名处是一片空白。
莉维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匿名论文?还挑战“绝对计划”的价值?她带着学术批判的心态开始阅读,准备找出其中的逻辑漏洞予以驳斥。
然而,越是读下去,她的脸色就越是难看。这篇论文的论证极其刁钻,引用了大量她无法立刻验证的跨维度观测数据,并且构建了一套极其复杂的、自洽的诡辩逻辑。它并非直接否定计划,而是通过一系列看似严谨的推演,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过度依赖静态计划,会扼杀应对宇宙真正不确定性所必需的“灵性混沌”,而后者才是突破性创新的源泉。
她试图用自己熟悉的逻辑框架去反驳,却发现自己的每一个论点,似乎都早已被论文预设的反驳路径所针对,就像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蛛网,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
“荒谬!”莉维娅低声斥道,但她的声音缺乏平时的底气。她放下论文,目光再次落到那还在闪烁着粉紫光芒、鼓吹“躺平”的水晶球上。
计划表的电子版本在水晶球里变成了鼓励懒散的口号。
一篇匿名论文在用她无法立刻彻底驳倒的逻辑,攻击她的人生信条。
这两件事同时发生,是巧合吗?
一种被针对、被戏弄的感觉,混合着学术观点受到挑战的愤怒,以及核心信念被动摇的不安,开始在她心中酝酿。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呼吸也变得略微急促。书房里那种绝对的宁静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烦躁的、无形的压力。
她猛地站起身,试图通过踱步来平复情绪。但目光所及,书架上整齐的书籍、桌面上角度精确的文具,此刻都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她——如果计划本身是“荒谬”的,那维系这一切的秩序,意义何在?
“不可能……计划是效率的保障……秩序是……”她喃喃自语,试图加固自己的心理防线,但那个诡异的笑脸符号和论文中循环论证的句子,像魔音灌耳般在她脑海中回荡。
终于,某种情绪积累到了临界点。她一把抓过那颗还在散发粉紫光芒的水晶球,想要将其强行关闭,却发现内部的符文结构似乎被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暂时“固化”了,连强制重启都做不到。
“阿斯特……肯定又是你……还有……皮德!”莉维娅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名字,几乎是肯定的语气。这种混合了星穹之力的恶作剧和地精式的逻辑陷阱的风格,除了那对“最佳损友”,不会有别人!
她白皙的脸上,此刻已然布满了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头顶上方,甚至隐隐有因为魔力波动失控而蒸腾起的细微热气。她紧紧攥着那颗不听话的水晶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星脉圣所莉维娅·暗焰助教的第一万次红温,在计划表崩塌与逻辑陷阱的双重打击下,正式达成。书房的宁静,彻底被一种压抑的、即将爆发的“火山口”般的氛围所取代。
诺拉的日记(北境星脉城,泰坦之心酒馆,次日清晨)
“昨天玩得太疯,今天差点没起来!凯兰爷爷说要教我们辨识北境特有的雪盲草,据说只有最厉害的猎人才认得!艾莉丝可认真了,拿着小本子记个不停。托尔只顾着堆雪巨人,被凯兰爷爷用雪球砸了脑袋,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早上醒来的时候,心里又突突了一下,好像感觉到妈妈在很远的地方非常、非常生气……连我的星星项链都微微发热了一下!爸爸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呀?不会真的又把妈妈惹毛了吧?希望妈妈别气坏了……不过,反正我们不在家,嘿嘿。”
凯兰的见闻(泰坦之心酒馆,清晨擦拭“山岳之誓”)
“一大早空气就这么清新,带着雪和松针的味道。孩子们精力真旺,吵着要学认草药。芙蕾雅,你记得吗?当年你也是这么教我认北境的花草的,说我个大老粗,除了打架啥也不会……呵。刚感觉圣所那边传来一阵熟悉的能量波动,闷闷的,像是憋着股火儿。肯定是莉维娅那丫头又被阿斯特惹毛了。一万次?啧,这俩孩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管他们,只要我的小诺拉和这帮小崽子们在这儿开开心心的就行。来吧,小子丫头们,爷爷教你们怎么当个合格的北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