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毒辣地炙烤着训练场,将清晨的寒意驱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闷热。凯兰·铁影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那沙哑的吼声依旧如同惊雷般在场上炸响。
“快!快!快!你们是蜗牛吗?背着二十斤的沙袋就爬不动了?”他站在障碍墙顶端,看着下面挣扎的学生们,又灌了一口酒,“我在北境打仗的时候,背着全副武装的战友都能比你们快!”
队伍末尾,克莱尔·奥布里正试图用她的白骨法杖当撬棍,把自己和一个不肯合作的沙袋一起弄过矮墙。影歌在她前方几步远的地方,他的洁癖在泥泞的障碍坑里遭遇了毁灭性打击——他正用一种近乎绝望的优雅试图避开所有泥点,结果就是寸步难行。
“影歌同学!”克莱尔喊道,脸上蹭了好几道泥痕,“帮个忙?我的‘小骨头’好像不太给力!”她拍了拍那根法杖。
影歌惊恐地看了一眼她和她那根诡异的法杖,反而加速(相对而言)向前爬去,宁愿面对泥泞也不愿被亡灵法师缠上。
卡尔是少数保持整洁和效率的人。他精确计算着每一步的落点和用力方式,以最小能耗通过障碍,甚至还抽空分析了泥浆的粘稠度:“泥浆成分分析:63%水,35%泥土,2%未知有机质…建议避开左侧淤积区。”
莉维娅和珊瑚的情况稍好。莉维娅凭借精确的计算和核心力量,勉强能跟上节奏,虽然汗水已经浸透她的训练服。珊瑚则凭借深海南庭特有的柔韧性和平衡感,在需要灵活性的障碍上表现出色,但在纯粹的力量项目上依旧吃力。
而布雷克…布雷克简直像是在过儿童游乐场。他轻松地扛着两个沙袋(一个是“帮”某个实在跑不动的同学拿的),以惊人的速度穿越所有障碍,甚至还有闲心在独木桥上做了个金鸡独立。
“爷爷!这样行吗?”他朝着墙顶的凯兰喊道。
凯兰看着孙子,脸上难得露出近乎慈祥的表情:“还行!但落地重心有点前倾!下次注意!”
“知道啦!”布雷克欢快地应道,一跃而下。
莉维娅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她和珊瑚好不容易挣扎到终点,瘫坐在阴凉处,拿着水囊的手都在抖。
“我…我觉得我的灵魂都要被晒化了…”珊瑚喘着气,靠在好友身上,“凯兰爷爷是…是怎么做到一边喝酒一边暴晒还…还如此精神的?”
“酒精加速代谢,理论上会加剧脱水,”莉维娅机械地回答,目光却追随着那个在场上闲逛的布雷克,“但他的生理结构显然不能以常理度之。更重要的是,布雷克。”
“小布雷克?他怎么了?他不是挺好的吗?”珊瑚疑惑地问。
“一点也不好,”莉维娅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焦虑,“他的训练强度严重不足。凯兰教授对他的要求松散且缺乏系统性。长期下去,他的天赋会被浪费,力量控制永远无法精细化。”
她猛地站起身:“我得去找凯兰教授谈谈。”
“现在?”珊瑚惊讶地看着她,“在他…呃…正在兴头上的时候?”
莉维娅没有回答,只是深吸一口气,朝着刚刚从障碍墙上下来的凯兰走去。凯兰正拿着酒壶,对着一群瘫倒的学生训话:“这就怂了?才一个上午!下午还有二十公里负重…”
“凯兰教授。”莉维娅打断他,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凯兰转过头,浓眉下的眼睛看向她:“嗯?组长有事?”他晃了晃酒壶,“要是求情就免了。”
“是关于布雷克的训练方案,”莉维娅开门见山,“我认为当前的安排无法有效开发他的潜能,甚至可能有害。他需要更系统、更精密、强度更高的…”
凯兰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洪亮的大笑,打断了莉维娅的话:“哈哈哈哈哈!小丫头,你是在教我怎么练我孙子?”
“我是基于观察和逻辑分析,”莉维娅毫不退缩,尽管手心有些出汗,“布雷克的力量增长曲线异常陡峭,但控制精度滞后百分之三百以上。这就像拥有一柄巨锤却无法精准敲中钉子,不仅低效,而且危险。他需要…”
“需要摔打!”凯兰一挥手,不耐烦地说,“真正的力量都是在实战里摔打出来的!算计来算计去,有个屁用!老子就是这么练出来的,他爹也是这么练出来的!现在我们爷俩不好好的?”
“但是…”
“没有但是!”凯兰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丫头,管好你自己和你那帮软脚虾同学。我孙子,我心里有数。”
他不再看莉维娅,转身对着学生们吼道:“休息结束!全体都有!滚去吃饭!一小时后集合!迟到的再加十公里!”
学生们发出一片哀鸣,连滚带爬地冲向食堂。
莉维娅站在原地,脸色难看。珊瑚小心翼翼地上前拉住她:“莉维…算了…凯兰爷爷可能有自己的方法…”
“他的方法就是野蛮和放任!”莉维娅低声反驳,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他根本不懂科学训练!布雷克不能走他们的老路!”
午餐时间,食堂气氛压抑。学生们狼吞虎咽,仿佛这是最后一餐。莉维娅吃得心不在焉,一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设计着所谓的“布雷克·铁影潜能开发与力量控制精密化训练方案”。
卡尔坐在对面,冷静地评价:“根据历史数据,凯兰·铁影的教学方式虽然粗暴,但成功培养出了多名顶尖战士。其有效性概率为78.3%。你的方案理论完美,但未经过实践验证,且大概率会遭到当事人的双重抵制。”
“双重?”珊瑚咬着面包问。
“凯兰教授和布雷克本人。”卡尔解释道,“根据性格模型分析,布雷克·铁影的顺从性仅限于其认可的传统权威(凯兰)和情感羁绊(你们二位)。对于强制性精密训练,抵触概率高达95%。”
莉维娅的笔尖顿住了。她知道卡尔是对的。
下午的训练更加惨无人道。凯兰仿佛被莉维娅的提议刺激到了,变本加厉地操练所有人,尤其是莉维娅和珊瑚这两个“组长”。夕阳西下时,几乎所有人都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瘫在地上,连布雷克都显露出一丝疲惫。
解散令下,学生们如蒙大赦,互相搀扶着逃离训练场。
莉维娅和珊瑚拖着沉重的步伐返回城堡,却在路过行政区时,听到了院长办公室方向传来的熟悉巨响和豪迈的歌声。
“…那矮人喝了十桶酒!嗝!扛着山岭巨人的妞!嘿哟!”
莉维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她改变方向,朝着声音来源走去。
“莉维?你去哪儿?我们不先洗澡吗?”珊瑚急忙跟上。
院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莉维娅推开一条缝,看到了里面的景象:她的父亲,伟大的寰宇学院院长洛德拉姆,正试图用恶魔形态的尾巴卷起酒杯,结果差点把自己绊倒。她的母亲,以铁腕着称的贝拉副院长,正拍着桌子和一个矮人长老(幻象?)划拳,脸色绯红。
而罪魁祸首凯兰·铁影,站在桌子上,一只脚踩着一个空酒桶,正引吭高歌,声音震得吊灯都在晃动。他的酒壶似乎永远也喝不完。
“喝!老弟!弟妹!今晚…不醉不归!”凯兰吼道。
“喝…喝!”洛德拉姆口齿不清地响应,试图飞起来,却撞到了书架。
贝拉咯咯笑着,完全没有平日的威严。
莉维娅猛地关上门,脸色铁青。
“他们…他们又开始了…”珊瑚小声说。
“不止是‘又开始’,”莉维娅的声音冰冷,“这是常态化了。而且…”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我怀疑这不是简单的社交饮酒。”
“诶?”
“跟我来。”莉维娅没有解释,只是拉着珊瑚,悄无声息地绕到办公室后面的一条僻静走廊,打开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后面是通往学院酒窖的螺旋阶梯。
越往下走,酒气越浓。还夹杂着…某种异常的能量波动?
酒窖深处,她们看到了惊人的一幕:凯兰的那个大酒壶正放在一个石台上,壶口敞开。而学院的藏酒——无数桶矮人烈酒、精灵果酒、甚至一些闪烁着魔光的特殊酿造——正化作一道道细流,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般,汇入那个看似不大的壶口中。
酒壶仿佛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吞噬着学院的珍藏。
“这…这是…”珊瑚捂住嘴。
“一个强大的空间拓展和能量转化法阵,”莉维娅冷静地分析,眼中闪烁着魔法的光芒,“附着在那个酒壶上。它不是在装酒,而是在汲取和浓缩酒液的精粹…甚至可能混合了某种…力量。”
她想起凯兰永远喝不完的酒,以及他越喝越精神的状态。
“凯兰·铁影,”莉维娅得出结论,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可能根本不是酒精上瘾。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补充能量?或者进行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修炼?”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和凯兰哼歌的声音。
莉维娅和珊瑚吓了一跳,慌忙躲进巨大的酒桶后面。
凯兰摇摇晃晃地走下楼梯,走到石台边,拿起那个已经“装满”的酒壶,满意地掂量了一下。
“啧,这帮精灵的果子酒就是没劲…”他嘟囔着,又灌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还是矮人‘闷棍’够味!”
他完全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两人,又哼着歌晃悠着上去了。
酒窖里恢复了安静。
珊瑚瞪大了眼睛看着莉维娅:“莉维…这…”
莉维娅的表情无比严肃。
“情况比我想象的更复杂,”她低声说,“凯兰·铁影的教学方式野蛮,他的能量来源诡异,他对我弟弟的教育放任自流…”
她看向酒窖入口,目光坚定。
“我们不能指望他了。珊瑚,”她抓住好友的肩膀,“布雷克的训练,必须由我们来接手。”
“我们必须制定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