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魔法学院的训练场从未在拂晓前见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
距离凯兰·铁影规定的集合时间还有半小时，天空还是一片深沉的黛蓝色，只有东方天际线透出一丝微弱的鱼肚白。训练场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片学生，呻吟声和粗重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活像某个战后临时救护所。
“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一个学生瘫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这才…这才热身…”
所谓的“热身”，是凯兰口中的“开胃小菜”：绕着相当于星脉山脉主峰半周长的超大训练场跑十圈。对五年前的学生们来说，这或许只是有些吃力，但对如今这群身体生了锈的家伙而言，这无异于酷刑。
凯兰·铁影就站在场地中央，像一尊饱经风霜的战神雕像。他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握着那个从不离身的酒壶，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残兵败将”。布雷克站在他身边，精神抖擞，甚至有点无聊地原地小跳着，与周围瘫倒的人群形成残酷对比。
莉维娅和珊瑚是少数还能勉强站着的学生。莉维娅呼吸急促，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但腰背依旧挺直，正在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计算：“平均心率超限百分之四十，乳酸堆积速率异常…这种训练方式根本不符合渐进原则…”
珊瑚则靠在她身上，漂亮的蔚蓝色卷发失去了光泽，海蓝色的眼睛有些失神：“水…我需要水…我觉得我的鳃都要干裂了…”作为深海南庭的公主，这种陆地极限运动对她而言尤为折磨。
卡尔是另一个异类。他几乎没出汗，脸色依旧苍白冷静，只是呼吸略微加快。他正用手指在空中虚划，生成只有他能看见的数据流：“训练强度超出标准值百分之二百三十七。预期肌肉损伤率百分之八十九，抽筋发生率百分之六十三。建议重新评估教学方案的合理性。”
“合理性？”凯兰的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卡尔身后，吓得几个 nearby 的学生一哆嗦。“小崽子，敌人打过来的时候会跟你讲合理性吗？”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气弥漫在清晨冰冷的空气中。
“现在！全体！给我爬起来！”凯兰的声音不容置疑，“下一个项目，‘矮人矿坑推举’！两人一组，轮流扛着对方做深蹲！谁先来？”
一阵哀嚎响起。
“教、教授…”一个瘦弱的精灵男生颤抖着举手，“我是预言系的…我的职业规划是成为先知，不是角斗士…”
凯兰大步走过去，阴影笼罩了那个精灵。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对方，直到精灵低下头，瑟瑟发抖。
“预言系？”凯兰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好。那我预言一下：你要是再啰嗦，今天就抱着你的水晶球跑二十圈。现在，去找你的搭档！”
精灵连滚爬起地找搭档去了。
训练场很快变成了一个滑稽又痛苦的地狱景象。学生们笨拙地试图扛起自己的同伴，摇摇晃晃地做着深蹲，不时有人支撑不住，两人一起摔作一团。
克莱尔·奥布里和影歌·逐林者不幸成为了搭档。
“影歌同学，放松点嘛，”克莱尔试图把僵硬的影歌扛上肩——这对于娇小的她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你的肌肉绷得像块石头！”
影歌脸色发白，不是因为重量，而是因为近距离的肢体接触和…汗水。当克莱尔的手不小心蹭到他脖子时，他几乎要跳起来。
“根据《非自愿接触风险手册》，第 7.3 条…”他试图后退，却撞到了另一对学生，三个人摔成一团。
“哎呀！”克莱尔趁机捏了捏影歌的手臂，“哇，肌肉线条真好，死了以后肯定能做成特别棒的骷髅标本！”
影歌发出一声近乎窒息的声音。
另一边，莉维娅和珊瑚自然组成了一队。令人惊讶的是，看似纤细的莉维娅核心力量相当不错，居然能稳稳地扛起珊瑚完成几个标准深蹲。
“莉维你好厉害！”珊瑚搂着朋友的脖子惊叹。
“只是…有效利用了…杠杆原理和…肌肉群协同…”莉维娅喘着气回答，额角青筋微显，“该你了…”
轮到珊瑚扛莉维娅时，场面就没那么顺利了。半恶魔的莉维娅看着瘦，密度却不小。珊瑚试了三次，脸憋得通红，才勉强把莉维娅扛起来，结果刚做一个深蹲就重心不稳，两人尖叫着向后倒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从后面托住了她们。
布雷克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轻松地用一只手就稳住了两人，咧着嘴笑：“珊瑚姐姐，你好弱啊！要不要我帮你？”
“不、不用！”珊瑚赶紧站稳，脸更红了，不知是累的还是窘的。
莉维娅整理了一下衣服，瞪了布雷克一眼：“集中注意力完成你自己的训练，布雷克·铁影。而不是四处干扰他人。”
“我的早做完了，”布雷克无辜地眨眨眼，“爷爷说我可以自由活动。”
果然，场地另一边，凯兰正盯着其他学生，完全没管自己孙子的“自由活动”。布雷克的存在本身就成了一个移动的标杆，衬托得其他人的努力更加…可怜。
训练进行了大约一小时后，第一个真正倒下的人出现了。
是那个之前发言的预言系精灵。他在一次深蹲后直接软倒在地，脸色惨白，小腿剧烈抽搐，显然是严重抽筋了。
“教、教授！”他旁边的女生惊慌地喊道，“诺里斯不行了！”
凯兰大步走过去，学生们纷纷让路。他蹲下身，粗糙的大手直接捏住精灵抽筋的小腿。
“啊——！”精灵发出凄厉的惨叫。
凯兰皱皱眉，又灌了一口酒，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他将一口烈酒直接喷在了精灵抽筋的部位，随后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手法用力揉搓起来。
“嗷！疼！疼死了！”精灵惨叫连连。
“闭嘴！筋拧着了，不掰开你想变瘸子？”凯兰手下力道更重，语气却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几十秒后，精灵的惨叫声渐渐变小，变成了抽噎。抽筋竟然真的缓解了。
凯兰站起身，把酒壶塞回腰间：“能站起来吗？”
精灵尝试了一下，勉强被同伴搀扶着站起，腿还在抖。
“一边呆着去，”凯兰挥挥手，“看着别人练。明天要是还这么废物，继续一边看着。”
他又扫视全场，目光锐利：“都看到了？这才哪到哪？就趴窝一个了？你们是未来的法师，不是温室的蘑菇！敌人一个范围诅咒砸下来，跑都跑不动的时候，指望谁给你喷酒揉腿？”
他的目光落在莉维娅和珊瑚身上，停顿了一下。
“你们两个！”他指着她们，“动作还算有点样子。以后就是小组长了，负责监督这帮软脚虾加练。”
莉维娅愣住了。珊瑚则睁大了眼睛。
“教、教授，”莉维娅试图抗议，“这不符合…”
“在这里，我的话就是规定！”凯兰打断她，不容置疑，“不满意？打赢我，你就说了算。”
莉维娅抿紧了嘴唇，显然在权衡打赢传奇战士的可能性——计算结果无限接近于零。她最终微微颔首：“…是，教授。”
凯兰似乎满意了，又转向全体学生，声音如同战鼓：“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我要把你们这五年攒下的懒筋一根根抽掉，把软肉一块块炼成铁！受不了的，现在就可以滚蛋，去文职班绣花去！”
没有人动。或许是不敢，或许是不甘。
凯兰点了点头，第一次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还算有点尿性。现在，休息五分钟！然后我们进行下一项：武装越野障碍！”
新一轮的哀嚎声中，凯兰走到场边，再次拿起酒壶。这一次，他没有喝，而是将其举高，让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琥珀色的酒液。
他看向远处绵延的星脉山脉，目光深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某个金戈铁马的年代。
然后，他仰头，将那股灼热的液体一饮而尽。
地狱课程，才刚刚开始。而训练场边缘，贝拉副院长不知何时悄然出现，正微笑着记录着什么。她的目光与凯兰短暂交汇，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学生们绝望地发现，他们的噩梦，恐怕是两位“魔鬼”联手精心策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