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反！
这两个字像两座无形的大山，瞬间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凝结成冰。恐慌在无声地蔓延。
严明与李太医也不敢说明李欣死因，只能用“突发恶疾”这个蹩脚却必须的借口来掩盖！
萧衍用力揉着刺痛的额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脸色在宫灯映照下显得愈发青白难看，那压抑的怒火和生理上的不适让他周身都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黄皇后见状，立刻起身，她雍容华贵的面容上镇定依旧，声音清晰地传遍鸦雀无声的大殿，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却又暗含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陛下龙体欠安，需即刻静养。诸位夫人、小姐今夜受惊了，宫禁下钥前，且先在麟德殿偏殿稍作休息。”她目光沉稳地扫过下方一张张惊惶未定的面孔，继续道，“张德安，传本宫懿旨，令太医院即刻熬制上好的安神汤送来。诸位都需用了汤，由太医一一请脉，确认心神安定、身体无碍后，方可出宫。”
她的视线特意在方才李欣附近那几个脸色惨白、衣裙甚至沾染了血迹或灰烬的贵女身上停留片刻，语气加重：“尤其是方才离李小姐席位相近的几位，若有磕碰外伤，务必让太医仔细诊治，不得大意。”
凤仪宫内侍总管张德安立刻躬身领命，声音尖细却异常清晰：“奴婢谨遵懿旨！”说罢，他快步退下，身影迅速消失在殿外，仿佛去执行一项至关重要、刻不容缓的命令。
休息？诊治？
这看似体贴周到的安排，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瞬间套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方才稍稍平复些许的恐慌，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再次漾开不安的涟漪。这哪里是休息，分明是……软禁调查！
皇后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冰冷的质地，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今夜之事，骇人听闻，本宫与陛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李家，也给诸位一个交代。在真相大白之前，还望诸位暂且安心，配合太医诊治。”
交代？什么样的交代？
真相？又会是怎样的真相？
黄皇后吩咐完，忽然瞥见角落里的刘美人。她脸色煞白如纸，双手死死按在小腹，额角冷汗直流，与旁人的惊惶截然不同。黄皇后心头一动，沉声道：“刘美人，你脸色难看，可是受了惊吓？让李太医给你瞧瞧。”
刘美人浑身一僵，连忙强撑着直起身，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声音发颤却故作镇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无碍，不过是一时受惊罢了。诸位夫人小姐受惊更甚，还是让太医先给她们诊治吧。”她死死攥着衣袖，生怕旁人看出胎相不稳的端倪，又补充道，“臣妾身子乏了，想先回景福宫歇息，自有丁太医照料，不劳烦李太医了。”
黄皇后目光微凝，见她执意，便不再强求：“既如此，让宫女好生送你回去。”
安顿好刘美人，黄皇后才转向萧衍，就在她准备扶着萧衍准备起身离殿时，一直低眉顺眼的齐才人忽然快步上前，屈膝行礼，声音娇柔却带着几分急切：“陛下龙体欠安，臣妾愿随驾前往紫宸殿侍疾，为陛下分忧！”
她刚得圣宠，急于表现，更想借侍疾之机巩固宠信。
萧衍眸色一闪，当即颔首，对黄皇后道：“也好，皇后坐镇麟德殿，安抚各家女眷、配合严明彻查此案，事关重大，不可离席。齐才人随朕回去便好。”
黄皇后心头一凛，虽有不甘，却也明白此刻安抚大局、掌控查案更重要，只得躬身应道：“臣妾遵旨。”
她转头看向严明与李德全的徒弟李益，补充道，“严大人，即刻带同李益与两位太医暗中彻查取证，有任何进展，随时向本宫回禀。”
“臣遵旨！” 严明与上前领命的李益齐声应道。
齐才人脸上瞬间绽开喜色，连忙上前扶住萧衍另一侧手臂，小心翼翼地跟着往殿外走去。
……
偏殿之内，人心惶惶，平日里矜持高贵的夫人小姐们，此刻都像是被惊扰的雀鸟，挤作一团，低声私语，脸上写满了未散的惊恐与不安。
空气中弥漫着安神汤的药味，混合着脂粉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更添了几分压抑。
沈澄葭配合地随着人流走入偏殿，寻了个靠窗且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窗外月色清冷，无声地洒落，与殿内惶惶不安的人心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刚坐下，林婉儿就提着裙子小跑了过来，一把抓住沈澄葭的手，指尖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澄葭，刚才……刚才可吓死我了！”林婉儿拍着胸口，小脸煞白，“李欣她……她身子骨向来康健，骑马射箭都不在话下，前几日我们还在一处说过话，怎么就……怎么就突然吐血……没了呢？”她声音带着后怕的哽咽。
沈澄葭反握住她冰凉的手，低声安抚：“别怕，已经没事了。宫里有太医，有严大人在，会查清楚的。”
她目光扫过周围，不少女眷都和林婉儿一样，惊魂未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脸上满是恐惧和猜疑。
文茵虽然没亲眼看到李欣吐血的惨状，但也目睹了火烧帷幔的混乱，此刻依偎在沈澄葭身边，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精神有些萎靡。
很快，宫人们端着热气腾腾的安神汤进来。沈澄葭亲自盯着林婉儿和文茵，看着她们将汤药喝下。文茵到底年纪小，受了惊吓，又喝了安神汤，没多久就开始眼皮打架，精神不济。
沈澄葭见状，便对黄皇后派来专门照看文茵的大宫女云岫道：“云岫姑姑，偏殿人多嘈杂，空气也不流通。茵茵今日受了惊吓，现下用了安神汤，有些熬不住了。可否劳烦姑姑先带她回凤仪宫休息？”
云岫是皇后心腹，本就得了嘱咐要照顾好文茵，闻言立刻点头：“公主考虑周到，奴婢这就带文小姐回去。”她身份特殊，要带文茵离开，偏殿外的侍卫自然不敢阻拦。
看着文茵被云岫稳妥地搀扶着离开，身影消失在偏殿门口，沈澄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保证了这最小的一个暂时脱离了这是非之地。一旁的林婉儿喝了安神汤，药劲上来，也开始眼神发懵，呵欠连天，显然是强撑的精神松懈了下来。正好吏部尚书夫人一脸焦急地寻了过来，沈澄葭便将昏昏欲睡的林婉儿交给了林夫人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