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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阴影投下,三艘战船压碎了流云,带着轰鸣悬停在欲妙宫营地上空。

周开立于甲板最前端,高空的罡风扯动袍袖,他却似钉在船首的铁锚,纹丝不动。

下方空地处,一人仰首而立,显然已等候许久。

万风华瞳孔微缩。明明对方未动半分灵力,但他只觉一股热浪扑面,仿佛面对的不是修士,而是一座正在喷薄的人形火山,竟让他这个化神后期巅峰都感到了一丝燥意。

他迎上前去,拱手笑道:“周道友这肉身修为,怕是离大成不远了。四百余岁便有这般气象,怪不得能得秋师妹青睐。”

周开随意拱了拱手,并未否认:“道友过誉。万道友卡在瓶颈多年,当比我更清楚,这天地有缺,光靠闭死关,修不出长生路。”

两人客套几句,周开侧身让出半步:“此处嘈杂,请舱内一叙。”

王家两姐妹手奉上灵茶,玉盏轻碰,茶雾升腾间,将舱外那股子血腥气隔绝在外。

周开没说话,揭盖撇去茶沫,啜饮一口。待杯底触及桌面,发出“咄”的一声轻响,桌上已多了一截藤蔓。

万风华目光定格在天仙藤上,感受到那股晦涩的法则波动,他捏着茶盖的手猛地停在半空,骤然收紧。

“月婵既然开了口,我这做道侣的自然不能小气。”周开将天仙藤往万风华面前推了推,“这截藤蔓可住道友引动大量天地元气,虽算不得什么绝世仙珍。但问星门若有难,还望万道友与贵宗,出手一二。”

万风华喉结滚动,大袖一挥,桌面瞬间空空如也。他看着周开,眼神比方才热切了数倍:“周道友大手笔。”

既收了礼,万风华语气亲近不少,视线在舱内转了一圈:“怎么不见秋师妹?既是一家人,何不请出来一见?”

“月婵正在闭关。”周开面不改色,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她在修炼一门大神通,正是紧要关头,不便见客。实不相瞒,若非在下也需闭关全力冲击化神后期,不想被俗务缠身,也不会以此重礼叨扰万道友。”

万风华深深看了周开一眼,手指轻敲桌面:“战事拖了一百一十年,谁都耗不起了。此战之后,至少百年内不会再有烽烟。周道友,与其守着个劫渊谷烂摊子,不如来我欲妙宫?太上长老的位置,我给你留着。”

周开指尖一顿,似笑非笑地抬眼:“万道友觉得,天泉宗能容我?”

万风华表情一僵,随即苦笑:“也是,你杀了龙天琅的妻孙,那老鬼怕是恨不得生啖你肉。如此……我便不强求了。至于秋师妹,她既认定了你,那便是九头真龙也拉不回来。留在宗门,反而乱了她的‘一情道’心。”

“万道友乃是无情道第一人,今日再见,却不似传闻中那般无情。”周开笑道。

万风华站起身,哈哈一笑,“周道友大可放心,问星门之事,我欲妙宫保了。若日后道友与师妹修为大涨,对付天泉宗,还得仰仗二位和劫渊谷的同道。”

周开举杯相送:“那是自然。”

送走万风华,周开脚步一踏虚空,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天际尽头,直奔忘川秘境方向。

……

秘境之内,静得让人耳膜鼓噪。

最底层的石室敞开着,周开在门口停住。视线穿过昏暗,定格在那具盘坐的尸骸上。

尸骸枯坐了六十余载,皮肉干瘪,紧紧贴附骨骼,形如枯木。偏偏这枯骨之上,裹着件大红衣袍,鲜艳得刺眼,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血来。

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保养,六十年岁月竟未在红袍上留下一粒尘埃。在这阴森地底,这抹红显得既诡异,又透着股哪怕化成灰也要显摆的……骚包劲儿。

周开沉默地看着。

记忆里那个恨不得把“老子有钱”刻脑门上、走路必须带俩侍妾撒花的男人,那个永远穿得像新郎官的高家大少,如今就这么安静地坐着,把自己坐成了一堆灰败的骨头。

“你说你……”周开声音有些哑,“死都死了,还穿这么红,想吓死谁?”

尸骨前的地面纤尘不染,整齐摆着三物:一只储物袋,一枚血气缠绕的珠子,还有一封大红色的信笺。

周开虚虚托起信笺,纸张已酥脆得如同枯叶。其上字迹潦草狂放,墨痕极深,似是用尽了最后的气力刻上去的。

“周师兄,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已是一具枯骨。忘川这地儿不错,安静,适合睡觉。我本源虽补好了,奈何命数不够,想要在几十年内从金丹五层结婴,终究是做了场春秋大梦。”

“我这一生,前半生享尽荣华,后半生……嘿,也不算潦倒。储物袋中有一些资材和灵石,那颗血玉珠乃是我本命法宝,祭炼多年,威能尚可,还请师兄一并收下,莫要嫌弃。”

周开视线扫向末尾。

“我有一子,也是个有种的,上品灵根。为避祸,改姓吕,名少阳,如今藏在紫星门。若周兄日后发达了,这孩子给你当个马卒也行。我别无所求,只求周兄若有朝一日能报得大仇,替我告诉他一声……”

“让他……改回高姓。”

信纸在指尖微微颤动。

“吕少阳……高少阳……”

周开闭了闭眼,掌心灵力轻吐,柔劲裹住高飞煌那具干枯的尸身。

他在石室外劈开岩壁,凿出一处墓穴。无棺无椁,唯有那一袭红袍鲜艳如火。随着土石轰然坠落,那抹刺目的红终是被永远封入了黑暗。

立好墓碑,周开捡起遗物。神识探入储物袋,只见数万灵石码得整整齐齐,连灵材都分好了类——这哪里是随手遗留,分明是早就备下的后事。

他拎着酒壶走到上层河畔,一屁股坐在碎石滩上。面前浊浪汇入地底,浑黄的河水不知卷着多少泥沙,轰隆隆地流逝。

识海中,平日聒噪的花糕难得安静了一会儿,小声嘟囔道:“主人,这家伙……也算是寿终正寝了吧。”

周开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管烧进胃里。

“嗯。”

他盯着浑浊的河面,声音听不出喜怒,“这世道,本就是人吃人。自然坐化,算是很好了。”

一面两尺长的椭圆形镜子从周开丹田飞出,落在地上。

流光一闪,蒋无舟从中大步跨出,刚咧开嘴想说什么,目光触及周开孤寂的背影,那点笑意顿时收敛,硬生生闭了嘴。

周开头也没回,手腕一抖。储物袋与血玉珠划过一道弧线,直直向身后飞去。

“蒋兄弟,帮我跑一趟。”周开没回头,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河水,声音平静得可怕,“去紫星门,找个叫吕少阳的弟子。把这些给他,告诉他,这是他爹高飞煌留的。”

蒋无舟扬手接住,目光扫过远处那座崭新的孤坟与墓碑。他没多问半个字,只是郑重地将东西揣入怀中:“放心。”

血光炸裂,翎法车碾碎虚空,瞬息间冲入云霄,只留下一句传音在河滩回荡:“周兄,我在万妖山脉传送阵等你。”

河畔,周开五指骤然收紧。

“咔嚓”一声脆响,酒壶化作齑粉,自指缝间簌簌洒落,转眼便被奔腾的浊浪吞没,再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