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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这东北黑土地上,流传着不少关于保家仙的奇闻异事。今天讲的这个故事,发生在民国初年的柳树屯,说的是一个耳背的黄大仙,闹出的一连串笑话。

柳树屯有个叫陈老疙瘩的庄稼汉,四十出头,为人老实本分,就是性子有点倔。他家祖上三代都供奉着保家仙,说是位黄仙(黄鼠狼修成的仙家),保佑着家里平安顺遂。可传到陈老疙瘩这辈,他觉得这些是迷信,对供奉的事就不那么上心了,时常忘了换供品、烧香。

这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陈老疙瘩媳妇翠花回了娘家照顾生病的母亲,家里就剩他一人。这天夜里,他正睡得迷糊,忽听得外屋传来“咣当”一声,像是碗碟摔碎的声音。

陈老疙瘩一个激灵坐起来,披上棉袄,提着油灯出去查看。只见供奉保家仙的案桌前,一个矮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捡拾碎片。借着灯光,陈老疙瘩看清了,那身影穿着件旧黄布褂子,尖嘴缩腮,身后还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正是他家供奉的那位黄仙黄三爷。

陈老疙瘩心里咯噔一下,既敬畏又有些不满,壮着胆子问道:“三爷,您老人家这是做啥呢?深更半夜的,吓人一跳。”

那黄三爷像是没听见,继续撅着屁股捡碎片,嘴里还嘟囔着:“这供盘咋这么滑溜,可惜了这碟子醋……”

陈老疙瘩提高了嗓门:“三爷!我说您摔我碟子干啥!”

黄三爷这才慢悠悠转过身,掏了掏耳朵,眯着眼说:“啊?你说炕头热?不热,我刚从外边进来,冻得够呛。”

陈老疙瘩一愣,心想这黄仙是没听清还是装糊涂?他凑近些,几乎喊着说:“我是问您!为啥摔我家碟子!”

黄三爷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哦!你说借斗米啊?不急不急,等开春再说。”说着,他把捡起的碎片往怀里揣,“这瓷片我拿回去磨磨针,你歇着吧,我走了。”话音未落,身形一晃,就没影儿了。

陈老疙瘩站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这才想起老辈人说过,这位黄三爷道行是高,可有个毛病——耳背,而且背得厉害,十句话有九句听岔。以前有长辈细心供奉,沟通尚可,如今他怠慢了,这沟通就彻底成了鸡同鸭讲。

第二天,陈老疙瘩把这事跟邻居说了,邻居劝他:“老疙瘩,可不敢怠慢三爷,赶紧备点好酒好菜赔个不是,耳背的仙家容易闹误会。”

陈老疙瘩嘴上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觉得一个耳背的老黄鼠狼,能闹出多大风浪?随便买了块豆腐供上,就算完事。

谁知从这天起,他家就开始不太平了。

先是家里的鸡鸭。陈老疙瘩养了十几只鸡,指望它们下蛋换点油盐钱。可一连几天,鸡窝里半个蛋也没有。他偷偷观察,发现每到傍晚,那黄三爷就溜达到鸡窝前,对着母鸡们比划。母鸡们吓得瑟瑟发抖。陈老疙瘩隐约听见黄三爷念叨:“……得多运动……光吃不下蛋……得像鸟儿一样飞……”

原来,黄三爷本是好意,想督促母鸡多下蛋,可他耳背,把“多喂精料”听成了“多飞跳高”。结果母鸡们被吓得魂不附体,哪还有心思下蛋?

接着是家里的灶火。东北冬天离了火可不行。可陈老疙瘩家灶坑像是堵了,点火就倒烟,呛得人睁不开眼。他请人来通灶坑,工匠看了说没问题。后来陈老疙瘩发现,每当他生火,黄三爷就蹲在烟囱旁,用手捂着烟囱口,嘴里还念叨:“风大……别闪着……”

陈老疙瘩这才明白,准是之前自己抱怨过一句“灶火不旺,怕是烟囱漏风”,让耳背的黄三爷听成了“灶火太旺,怕闪了腰”。仙家这是好心帮倒忙,怕火太“旺”闪了腰,就来堵烟囱“减火”。

最让陈老疙瘩头疼的是,黄三爷开始插手他的家务事了。翠花娘家事多,一时回不来,陈老疙瘩一个人过得邋里邋遢。黄三爷看在眼里,决定帮忙。可他耳背,指令执行得南辕北辙。

陈老疙瘩看着脏衣服堆,自言自语:“这衣服脏得都能立起来了,得好好捶打捶打再洗。”

结果第二天,他发现所有衣服都被拿到院子里,用棍子捶打得破破烂烂——黄三爷把“捶打”理解成了字面意思。

陈老疙瘩揉面蒸馒头,嘀咕着:“面有点硬,得狠狠揣一揣。”

结果黄三爷听见“狠揣”,抡起拳头把面团揣成了面饼。

类似的事数不胜数:陈老疙瘩说“院子乱得没处下脚”,黄三爷就把所有东西都搬到了房顶上;陈老疙瘩说“剩菜没味了”,黄三爷就把一整罐盐倒了进去……

陈老疙瘩被折腾得苦不堪言,左邻右舍都知道了陈家有个“热心办坏事”的耳背保家仙,成了屯子里的笑谈。有人给他出主意:“老疙瘩,你去请南屯的李半仙吧,他懂这些仙家的事,让他帮你跟黄三爷说道说道。”

陈老疙瘩实在没辙,只好备了份礼,冒着风雪去请李半仙。

李半仙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听了陈老疙瘩的诉苦,捻着山羊胡笑了:“你这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黄三爷是耳背,但他心是好的。你怠慢他在先,他虽有点小脾气,但主要还是想帮你。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得诚心诚意跟他沟通。”

“可他那耳朵……我说东他听西,咋沟通啊?”陈老疙瘩一脸愁容。

“耳背有耳背的法子,”李半仙说,“仙家听不清话,但看得懂心意。你准备一桌像样的供品,最重要的是,找件能代替你说话的东西。”

“啥东西?”

“我记得你家有个祖传的铜锣吧?那玩意声音洪亮,震耳朵。你敲锣为号,锣声一响,黄三爷注意力就集中了。然后你再慢慢比划,写画,让他明白你的意思。记住,心要诚,不能敷衍。”

陈老疙瘩回家后,按照李半仙的嘱咐,认真准备起来。他让媳妇翠花赶紧从娘家回来,夫妻俩精心打扫了屋子,准备了黄三爷爱吃的烧鸡、白酒、油炸糕。然后请出了那面沉甸甸的祖传铜锣。

当晚,供桌摆好,香气四溢。陈老疙瘩深吸一口气,“哐”地敲了一声锣。

果然,一道黄影闪过,黄三爷出现在案桌上,捂着耳朵:“哎呦喂,这动静,震得我耳朵嗡嗡的……小子,你敲锣干啥?”

陈老疙瘩赶紧拱手,尽量放慢语速,大声说:“三爷!以前是我不对!怠慢您老了!今天给您赔罪!”

黄三爷侧着耳朵:“啊?你说灶坑埋了金?在哪呢?”

陈老疙瘩连忙摆手,指指供品,又指指自己的心口,深深作揖。

翠花机灵,拿来纸笔,写上“我们知错了,请三爷原谅”几个大字,举给黄三爷看。

黄三爷眯着眼看了半晌,似乎明白了些,脸色缓和不少:“哦……是这么回事。我说最近家里怎么乱糟糟的,原来你们是心里有事。”得,他还是理解岔了点,但大概方向对了。

陈老疙瘩又敲一下锣,指着鸡窝,做出下蛋的动作,然后摆手,露出苦恼的表情。

黄三爷捋着胡须:“母鸡……不下蛋?怪事,我天天让它们锻炼身体啊?”

陈老疙瘩赶紧在纸上画:一个人(代表黄三爷)吓唬鸡,鸡不下蛋。又画:一个人温和地喂鸡,鸡欢快地下蛋。

黄三爷凑近了仔细看,恍然大悟,拍了下脑袋:“嗨!弄拧了!我以为让它们活动活动筋骨好下蛋,敢情是吓着它们了!明白了明白了!”

接着,陈老疙瘩又通过敲锣、写字、画图的方式,好不容易让黄三爷明白了:烟囱不用堵,火越旺越好;衣服不用捶打,轻轻揉搓就行;面团不用狠揣,适度即可……

这一晚上沟通下来,陈老疙瘩夫妇累得满头汗,黄三爷也看得眼花缭乱。但总算,误会一一解开了。黄三爷看着诚心诚意的夫妇俩,又看看丰盛的供品,叹了口气:“唉,也是我耳朵不灵光,好心办了坏事。以后有啥事,你们就这么比划着说,我尽量看明白。”

从此以后,陈老疙瘩家恢复了正常的供奉。他与黄三爷之间,形成了一套独特的沟通方式:重要事宜,敲锣示意,辅以文字图画。黄三爷依然耳背,但因为沟通顺畅,不再闹出荒唐事,反而真心实意地保佑着陈家。陈家的日子也渐渐红火起来。

屯子里的人有时还能看见,黄三爷坐在陈家房顶上,对着其他保家仙炫耀:“瞧见没?我家这沟通方式,独一份!敲锣打鼓,多气派!”

而陈老疙瘩呢,每当喝点小酒,总会跟人念叨:“可别小看了这些保家仙,他们各有各的脾气秉性。咱供奉他们,得用心,得知根知底。特别是像我家三爷这样耳背的,你更得把话‘说’明白喽!不然啊,他好心给你帮倒忙,能把你折腾得哭笑不得!”

这正是:仙家亦如凡人,有长短,有喜嗔。沟通心意重在诚,莫笑黄仙耳不聪。保得家宅平安后,柳树屯里传笑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