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梓陌自动过滤了她前半句的调侃,语气严肃地说道:“欧阳姑娘,有正事。我刚刚审问了田荣基,还有…那位神秘老者,得到了一些…非常关键,甚至可以说是石破天惊的情报。此事牵连极大,需与你当面详谈。不知今晚可否劳烦你,来我客栈房间一叙?”
耳机那头,欧阳景慵懒的声线瞬间收敛,语气变得凝重而锐利:“哦?这么快就有收获了?看来那神秘老者…身份非同小可?” 她似乎瞬间想到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难道…那老者是…太子少师,冯博书?若真是他…那此事,可就绝非简单的贪腐或者结党营私了,绝对牵扯到天大的干系!”
紧接着,她的语气如同川剧变脸般,瞬间又切换回了那勾魂摄魄的慵懒和诱惑,轻笑着说道,声音仿佛带着小钩子:
“好呀~既然苏公子有请,又有如此重要的‘秘密’要与小女子分享…那今晚,小女子便勉为其难,冒险前往苏公子下榻的客栈香闺,与您…秉烛夜谈,共商‘大事’~”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带着暧昧的气息:“还请苏公子…提前沐浴更衣,洗净身体,焚上一炉好香,烹上一壶佳茗,静候小女子…深夜到访哦~”
苏梓陌被她这露骨而大胆的调侃弄得耳根一热,脸上有些发烫,仿佛能感觉到对方呵气如兰就在耳边。他连忙用力清了清嗓子,强行让自己的语气保持严肃和慎重,甚至带上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欧阳姑娘!此事关乎国本,绝非儿戏,还请你…莫要再开这种玩笑了!目前看来,这潭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详细情况,等今晚我们见面之后,我再与你细说。”
他顿了顿,问道:“我现在正在返回圣都城内客栈的路上。不知…欧阳姑娘大概几时能到?”
耳机里传来了欧阳景一阵银铃般的、带着几分戏谑和“我就喜欢看你正经”意味的轻笑,随即,那慵懒魅惑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其中也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我嘛…大约要等到夜深人静,子时之后吧~”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毕竟…苏公子可能还不知道吧?今日一早,你那客栈门前,可是如同雨后春笋般,‘恰到好处’地冒出了很多‘新摊位’呢~卖杂货的,捏面人的,补锅的…热闹得很。”
她语气带着嘲讽:“而且,尤为有趣的是,在中午时分,苏公子你从客栈离开,前往皇宫之后…客栈旁边那些‘新摊位’上,就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彼此使着眼色,分头从不同的道路,悄悄前往了…丞相府的方向哦~这‘生意’汇报得,可真是勤快。”
苏梓陌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微微一凛!【刘启山那个老狐狸!动作果然快!看来我今日入宫,以及之前的动作,已经让他感到了极大的威胁,这是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派人严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了!是想抓住我的把柄,还是单纯为了掌握我的行踪?】
想到此处,苏梓陌对欧阳景说道:“好!情况我了解了。既然如此,今日夜深之后,欧阳姑娘务必小心行事,避开那些眼线。我在客栈房间内,静候佳音。”
欧阳景轻笑一声,语气也认真了些:“那好,咱们晚上再见。苏公子…你自己也务必小心,那些‘摊位’的眼睛,毒得很。”
“明白。” 苏梓陌说完,便中断了通讯。他将耳机收回系统空间,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了许多,几乎是带着一阵风,快步走向了不远处那灯火通明、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圣都城。
踏入城门,仿佛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城外的寂静寒冷被城内的喧嚣热闹所取代。虽已入夜,但圣都的主要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道路两旁,酒楼茶肆灯火通明,莺歌燕语隐隐传来;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谈笑声、车马的轱辘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人间烟火气。各色灯笼高挂,烛火与珠光交织,将街道映照得亮如白昼,与城外那荒凉昏暗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苏梓陌无心欣赏这繁华夜景,他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快速穿梭,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留意是否有可疑的视线。过了一会儿,他便安全地到达了“仙宿客栈”门前。
门前迎客的小二眼尖,远远就看到苏梓陌的身影,立刻满脸堆笑地快步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语气热情而恭敬:
“苏平向男,您回来了!这外面天寒地冻的,您奔波了一天,快请进里面喝杯热茶,暖暖身子,驱驱寒气!”
苏梓陌对着小二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有劳了。” 随即在小二的引路下,走进了温暖喧闹的客栈大堂。
掌柜的正在柜台后扒拉着算盘,听到动静抬头一看,见是苏梓陌,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从柜台后快步绕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开口说道:
“苏平向男,您回来了!看这时辰,天色已经不早了,您是否要用晚饭?后厨一直给您备着火呢。”
苏梓陌想了想,忙碌了一天,确实感到腹中空空,饥肠辘辘,于是便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那就麻烦掌柜了。今日一直在外奔波,处理那些焦头烂额的公务,毕竟最近境外的突厥们虎视眈眈,边关情势紧张,真是累死我了。麻烦掌柜让后厨多准备一些饭菜,分量足一点。”
掌柜的一听,连忙应承:“应该的,应该的!苏平向男您为了国家大事操劳,小的这就去吩咐!” 他立刻转头对旁边一个机灵的小二吩咐了几句,那小二点点头,一溜烟跑向了后厨。
随后,掌柜亲自引着苏梓陌,走到了客栈一层大厅中,位置最好、正对中央舞台的一张方桌前坐下。这里视野开阔,既能欣赏台上的歌舞,又能将大堂大部分情况收入眼底。掌柜对另外一名侍立的小二说道:“快,给苏平向男沏上一壶上等的雨前龙井,再拿几碟精致的茶点,还有苏平向男爱吃的果脯和话梅,一并送来!”
小二应声而去。掌柜这才转身,对着苏梓陌躬身说道:“苏平向男,热茶和茶点、果脯马上就来,您先稍作品用,垫垫肚子。晚饭已经在准备了,请您稍等片刻。”
苏梓陌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语气温和地说道:“有劳掌柜了,你去忙吧,我这里不用一直伺候。”
掌柜的见状,便恭敬地行了一礼:“那苏平向男您慢用,小的就先退下了,有什么事您随时招呼。” 说完,便转身回到了柜台后,继续扒拉起算盘,但眼角的余光,却不时地关注着苏梓陌这一桌。
很快,小二便将沏好的香茶和几碟精致的点心、果脯话梅送了上来。苏梓陌端起温热的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小口啜饮着清香的茶水,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中央舞台上。那里,几名身姿曼妙的舞姬正随着悠扬的乐声翩翩起舞,水袖翻飞,婀娜多姿,引得台下不少食客鼓掌叫好。
就在苏梓陌看似放松,实则内心仍在梳理今日获得的惊人情报,并等待着欧阳景的到来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身后,停了下来。
此人穿着一身寻常的灰色素布长衫,看似普通,但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步伐沉稳有力,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经过严格训练和沙场磨砺后形成的、内敛而雄浑的气势。他不同于那些江湖草莽,身上没有太多的野性和匪气,反而在那股英武之气中,夹杂着一种沉稳干练、甚至带着几分儒雅的书卷气息。
一开始,苏梓陌并未立刻察觉。客栈大堂内人来人往,宾客如云,有人从他身后路过,或者驻足观看舞台表演,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连不远处一直留意着苏梓陌的掌柜和小二,起初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个身穿素衣的“武人”。毕竟他衣着朴素,神态自然,目光又似乎全神贯注地投在舞台的歌舞上,掌柜和小二只当他是哪个路过、被歌舞吸引进来蹭看的寻常习武之人,并未多想。
然而,过了片刻,此人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苏梓陌身后,既不上前打招呼,也不离开,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融入了背景之中。
这下,掌柜和小二都感到有些奇怪了。掌柜微微蹙眉,正准备上前询问。
而苏梓陌,也几乎在同时,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寻常路人好奇视线的…审视感,以及一股隐隐的、带着些许压迫感的凉意,从背后传来。
苏梓陌心中警觉顿生,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维持着品茶看舞的悠闲姿态。他只是借着手中白瓷茶杯光滑弧面上那模糊不清的倒影,快速地、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那一袭素衣、看不清具体面容,但身形轮廓却隐隐觉得有些熟悉的人影。
就在这时,掌柜的已经快步走到了那名素衣人的身旁,脸上带着职业化的、不失礼貌的笑容,开口询问道:
“这位客官,您好!请问您是吃饭还是住店?若是看歌舞,也欢迎,只是…您一直站在这里,是否…”
那名素衣人闻言,缓缓转过头,脸上露出一抹平和而又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容,他的声音清朗而富有磁性,打断了掌柜的话:
“无妨,掌柜的。我只是有些好奇…想看看,堂堂的苏平向男,为何会对这舞台上的歌舞,如此…全神贯注,兴致盎然?就连有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他似乎…也毫无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