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李家坳,熟悉的土坯房,温暖的炕头,以及家人关切的目光,让李满仓身上那层因连番厮杀而凝结的冰冷煞气,稍稍融化了些许。
李孙氏看着他身上棉袄新增的破口和隐约的血迹,心疼得直掉眼泪,却又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将饭菜做得更加丰盛。
几个孩子围着他,眼中充满了依赖与崇拜。
村子似乎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
菌厂飘散着菌丝特有的清新气味,药酒厂传来粮食发酵的醇香,参田里的秧苗在灵泉水的滋养下茁壮成长,村小教室里依旧书声琅琅。
驻防连队的士兵们依旧在村口站岗巡逻,无声地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
然而,李满仓知道,这平静只是表象。
暗处的敌人如同受伤的饿狼,绝不会因为一次失败而放弃,他们只是在等待,等待他露出破绽,或者等待一个更致命的机会。
就在他回家休整了个把月,一个消息打破了山村的宁静。
王振山和周建党两人,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荣耀,脚步匆匆地来到了李满仓家的小院。
“满仓!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啊!”王振山还没进院门,洪亮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李满仓从屋里走出来,看着满脸红光的两人。
“啥事?振山哥,周书记,这么高兴?”
“你…你被选上啦!”王振山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一个牛皮纸信封,
“全国!五一劳动模范!咱们李家坳,出了个全国劳模!”
全国五一劳动模范?
饶是李满仓心志坚毅,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微微一愣。
这个荣誉,在这个年代,分量极重,代表着国家对于劳动者最高的肯定和褒奖。
周建党补充道:“县里、省里都来了通知和贺电。
表彰你在带领李家坳发展集体经济、脱贫致富,尤其是在发现和保护国家重要历史罪证方面做出的突出贡献。
让你在六月二十号之前,务必赶到北京,参加表彰大会!”
他将那个盖着红戳的信封郑重地递给李满仓。
李满仓接过,打开看了看,里面是正式的表彰文件和进京参会的通知。白纸黑字,红章醒目。
这还没完,王振山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表情:“满仓,还有更重要的。
组织上……还提名了你,竞选新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
全国人大代表!
这个消息,比全国劳模更具冲击力。
这意味着,他将有机会进入国家最高权力机关,参政议政。
这对于一个重生而来、原本只想守护家人、偏安一隅的山村农民而言,是前世想都不敢想的殊荣和平台。
李孙氏、王秀芹和李满屯在屋里听到,都惊呆了,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全国劳模!人大代表!这……这简直是祖坟冒青烟了。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李家坳,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社员们与有荣焉,纷纷涌到李满仓家院子外围观、道贺,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自豪。
李满仓,这个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守护了村子安宁的男人,如今又要代表他们,去北京接受国家的表彰,甚至可能成为代表人民发声的人大代表。
这是整个李家坳的荣耀。
然而,处于荣耀中心的李满仓,在最初的意外之后,心中涌起的,却是无比的冷静和一丝沉重的权衡。
荣誉,他并不看重。
但这两个身份,尤其是全国人大代表,所带来的平台和话语权,却是他之前未曾想过的。
如果运用得好,或许能为他守护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提供更强大的力量和更广阔的视野。
但福兮祸所伏。
他深知问题的严重性。
敌人对他恨之入骨,屡次刺杀未果。
之前他待在李家坳,这里有驻军,有熟悉的环境,敌人想来,困难重重,代价巨大。
可一旦他频繁往来于北京和李家坳之间,那漫长的路途,鱼龙混杂的交通枢纽,都将成为敌人发动袭击的绝佳时机。
京城那次火车站围杀,就是血淋淋的教训。
去北京,领受殊荣,踏上更高的平台,同时也意味着将自己更多地暴露在危险之下,如同行走在刀尖之上。
不去?辜负国家的信任和乡亲的期望,也放弃了这个或许能做更多有意义事情的机会。
他重生一世,携带着前世的记忆和灵泉空间的秘密,难道就只是为了躲在李家坳这片小天地里,守着家人,被动地应对一次次暗杀吗?
那些隐藏在体制内的“鼹鼠”,那些远在日本的仇敌,那些试图破坏这片土地安宁的魑魅魍魉……难道就任由他们继续潜伏,伺机而动?
重活一回,不做一点真正有意义、能从根本上改变些什么的事情,又怎么对得起这逆天的机缘?
对得起那些在溶洞里悲壮赴死的先烈?
对得起脚下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风险与机遇并存。
危险,他早已习惯。
但机会,稍纵即逝。
李满仓抬起头,目光越过欢呼的乡亲,越过连绵的屋舍,投向了南方,投向了那座象征着国家中心的城市。
他的眼神,从片刻的权衡,逐渐变得坚定,如同经过淬火的精钢。
“振山哥,周书记,”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回复上级,我准时赴京。”
王振山和周建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们知道这条路可能不平坦,但他们相信李满仓。
“好!好!俺们这就去回复!”王振山重重一拍大腿。
荣耀加身,亦是重任在肩。
李满仓知道,从他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将再次发生巨大的偏转。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暗中的“守护者”,他将走向台前,以一种新的身份,去面对更广阔的世界,以及……更凶险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