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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盟压价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赵家屯上空,连那金灿灿的粮垛都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仓廪爆满,时间一天天过去,潮湿与虫蛀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理事堂内,商议了数日,常规的应对策略——寻找外地大客商、求助官府协调——皆因三大粮商的势力盘根错节而收效甚微。坐等,只有死路一条。

就在众人愁眉不展之际,赵小满做出了一个大胆得近乎疯狂的决定。

“他们封杀渠道,我们就自己把粮食送到吃粮人手里!”她站在理事堂中,目光扫过一众核心骨干,声音斩钉截铁,“他们不是嫌我们的粮‘贵’吗?我们就让全县的百姓都看看,我们的粮,值不值那个价!也让大家都听听,我们这粮,是怎么来的!”

“自己卖?如何去卖?”王二婶疑惑。

“去县城的市集!”赵小满语出惊人,“我们不通过任何粮行,直接摆摊售卖!”

“这……这能行吗?市集上都是零散买卖,能卖出多少?而且,三大粮商的人肯定会在市集上捣乱……”春草姐也有些迟疑。

“零散买卖,积少成多。至于捣乱……”赵小满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们农社的妇人,连地都种得,马都挡得,还怕几个市井无赖的捣乱不成?铁锄卫队,抽调一半人手,护送卖粮队,维持秩序!”

她顿了顿,继续道:“光卖粮还不够。我们要让买粮的人,知道这粮食背后是什么。二婶,你找社里手巧的,尤其是之前参与过去岁驱蝗、垦荒的姐妹,让她们把当时的情景画下来,越真切越好!春草姐,你去准备几根长竹竿,要最高的!”

命令下达,农社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次日,天刚蒙蒙亮,永昌县城最大的市集入口处,出现了一支引人注目的队伍。二十余名农社妇人,两人一组,用结实的木杠扛着鼓鼓囊囊、封口扎紧的大粮袋,步伐沉稳地走入市集。她们统一穿着干净的青布衣裙,脸上没有寻常小贩的谄媚与吆喝,只有一种沉静的、劳作者特有的尊严。

更引人注目的是队伍前方和两侧。前方,是十名手持包铁尖棍的铁锄卫队成员,她们目光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无形中散发出的气势让原本想上前盘问、收取“摊位费”的市霸之流望而却步。队伍两侧,则由四名妇人高高举起四根极其醒目的长竹竿。

竹竿之上,并非商号的幌子,而是四幅巨大的、绘制在厚实粗布上的画卷!那画卷并非名家手笔,线条甚至有些朴拙,但画中内容,却瞬间抓住了所有过往行人的目光,引发了阵阵惊呼与议论。

第一幅幡,画的是“蝗灾护田图”:黑压压的蝗虫如同乌云般扑向农田,田埂上,无数妇人身影,有的奋力挥舞着绑了布条的竹竿驱赶,有的敲击着铜盆铁锅制造噪音,有的甚至脱下外衣拼命扑打。画中妇人面容模糊,但那份与天灾抗争的绝望与顽强,却透过粗犷的笔触扑面而来。画旁有一行歪斜却有力的大字:“去岁蝗至,赤地千里,吾等妇孺,血肉护粮!”

第二幅幡,则是“寡妇垦荒图”:在荒草丛生、乱石遍布的山坡上,一群衣衫褴褛的妇人,有的抡着沉重的镐头刨开板结的土地,有的弯腰捡拾石块,有的用简陋的簸箕搬运泥土。画中一个细节尤为刺眼——一个背着小娃的年轻母亲,正用磨出血泡的手,奋力拖拽着一块巨大的石头。画旁字样:“失怙无依,挥汗垦荒,一粥一饭,血泪铸就。”

第三幅幡,画的是“周彪毁田图”:纵马狂奔的恶徒,碗口大的马蹄践踏着碧绿的棉株,田间妇人惊怒呼喊,孩童啼哭。画旁字样:“豪强纵马,青苗尽毁,三十亩棉田,顷刻成墟!”

第四幅幡,则是“血书卧地图”:染血的社旗飘扬,下方是密密麻麻静卧于地的妇孺,眼神决绝,与田垄融为一体。画旁字样:“铁蹄欲来,以身作障,宁为玉碎,不让人夺!”

这四幅“故事幡”如同四记无声的惊雷,在市集上空炸响!它们用最直观、最惨烈的方式,将巾帼农社过去一年所经历的天灾、人祸、抗争与血泪,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县城百姓面前。

许多人停下了脚步,围拢过来。他们看着画中场景,听着身边知情人的低声讲述,联想到去岁蝗灾时的恐慌,听闻过的周彪恶行,以及府衙前那老妇剖腹的血案……一种复杂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漫开来。有同情,有敬佩,更有对三大粮商趁火打劫、落井下石的愤怒!

“原来农社的粮食是这么来的……”

“怪不得她们不肯贱卖!这哪里是粮食,这是命啊!”

“三大粮商也太不是东西了!人家用命换来的粮,他们也敢这么压价!”

舆论的风向,在“故事幡”的震撼下,悄然转变。

这时,农社妇人们已经在一片空地上,将粮袋整齐码放,拆开一袋,金灿灿、颗粒饱满的粟米暴露在阳光下,散发出诱人的光泽。

王二婶走上前,清了清嗓子,她没有声嘶力竭地吆喝,只是用带着乡音的、朴实的语言高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我们是赵家屯巾帼农社的!这里的粟米,就是画上那些姐妹,从蝗虫嘴里抢下来的,从荒石头里刨出来的,用身子骨护下来的!粮盟压我们的价,每石只给七百文,这是要逼我们上绝路!”

她抓起一把粟米,让它们从指缝间流淌而下:“这米好不好,大家眼睛是亮的!今日我们农社自己来卖,不经过粮行,每石……一千文!比粮盟的价高,但我们敢说,值这个价!买与不买,全凭大家自愿!愿意帮我们农社渡过难关的,我们感激不尽!若觉得贵,看看这画,也请体谅我们的难处!”

一千文,比粮盟压价高,但比往年正常市价略低,且品质肉眼可见的上乘。

人群沉默了片刻。

“我买一斗!”一个穿着短褂的汉子率先喊道,“就冲你们这粮食来得不易!冲你们是群硬气的娘们!”

“给我也来两斗!”

“我买半石!家里娃多,正好需要!”

有了带头的,人群立刻涌动起来。人们挤到粮袋前,你一斗我半石,纷纷掏钱购买。不仅仅是出于同情,更是因为这粮食本身品质过硬,价格也算公道。

也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想混在人群中起哄压价,或者制造混乱。但刚一开口,就被旁边早已义愤填膺的百姓给怼了回去:

“滚蛋!三大粮商的狗腿子吧?”

“人家妇人种点粮容易吗?你们还要来捣乱!”

“再啰嗦,小心老子拳头不认人!”

更有铁锄卫队的成员,手持尖棍,冷冷地目光扫过,那几个身影顿时缩了脖子,灰溜溜地钻出人群跑了。

一袋袋粮食被买走,铜钱叮当作响,落入妇人们随身携带的木箱中。妇人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一边麻利地称量收钱,一边不忘向买粮的人道谢。

直销风暴,席卷市集。 四幅“故事幡”如同利剑,撕开了粮盟虚伪的压价借口,赢得了最广泛的民心。农社妇人以最直接的方式,将产品与背后的血泪故事一同呈现,完成了一次极其成功的危机公关与情感营销。这不仅是在卖粮,更是在争夺话语权,在塑造农社不可欺、不可侮的公众形象。三大粮商试图用资本和渠道封杀农社,却没想到,农社用最朴素的“故事”和过硬的品质,在民间市场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这场粮战,陡然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