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人来人往，大多是附近打工的年轻人。
趁着假期还没结束，赶紧出来吃点夜宵解解乏。
也没别的原因，就是这儿的夜市实惠又热闹，吃的种类多得数不过来，一般人根本抵挡不住这种诱惑。
要是你跟摊主混熟了，下回再来，分量说不定还会悄悄给你加点儿。
陆白笑呵呵地说：“师兄，想吃什么随便点，别客气。”
小章鱼心里却在盘算：既然这小子压根没打算真心帮我，那我也只能在吃上好好宰他一顿出口气了。
他二话不说，直接点了店里最贵的一道——卤牛肉。
话音刚落，老板整个人都愣住了。
倒不是别的，只是实在惊讶——这道菜平时根本没人点。
一斤要78块，对打工人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大多数人也就花两三块钱买串合成肉炸串，能填饱肚子就挺知足了。
“哎，小伙子，跟你说一声啊，那卤牛肉最近涨了价，现在要88一斤。”老板特意走过来提醒。
陆白依旧笑着：“没事，就算八百八十八也照点不误。”
“对了，牛肉上多淋点辣油，我喜欢重口味。”
在这片城中村的夜市里，谁要是晚上花过一百，那就是“土豪”级别了。
普通人出门吃饭，二十块以内才是常态。
“你不肯借钱给我，那你这儿有没有活儿能干？介绍一个行不行？你放心，我绝不挑三拣四，只要我能做的，一定卖力！”
陆白听了这话，一时怔住。
他一直觉得，招人绝不能用熟人，尤其不能用亲戚朋友。
关系太近，骂不得、说不得，时间一长，问题全来了。
早前村里有家饭馆，老板把自己的侄子招来做账。
结果那孩子天天迟到，几乎没一天准时上过班，还时不时从收银抽屉拿钱去网吧通宵。
起初老板也吼过，语气严厉得很……
可后来发现根本没用。
对方仗着亲戚身份，越发随意，根本不把你当上司看。
你要真狠心辞了他，他还反过来说你看不起他，回头去他妈那儿告状。
你本是一番好意，最后反倒成了恶人，这事怎么说得清？
陆白看着小章鱼，轻声道：“师兄，实在不好意思，我那儿地方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要不你去别处看看？我没开玩笑。
咱们山上下来的师兄弟，现在基本人人都自己做点小生意，开个店什么的。”
“你去找他们聊聊，他们肯定愿意收你。”
可小章鱼这人，最在乎脸面。
怎么可能低头去求别人？万一被人背后议论几句“当初那么厉害，现在还得靠人施舍”，自尊心早就受不了。
更别说以前他在门中时，就曾因一点小事被同门排挤打压。
从那时起他就懂了——指望别人，终究靠不住。
说到底，路还得自己走。
他盯着陆白，声音低了下来：“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特别瞧不起我？是不是觉得，当年山上那个风光的人，如今落到这般地步，像个笑话？”
“当初师父对我寄予厚望，可我却没能争气，让他失望透顶。
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该再和你们这些人混在一起，是不是？”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这么讲就有点偏激了。”
“你也得现实点，我这铺子才三十来平，两个人进去都转不开身，要是再把你收进来，我能让你干啥？总不能天天站着发呆吧？”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所以啊，真不是我不讲情面，实在是留你在身边太尴尬了，别折腾了。
对了，师叔开了家药铺，专治些疑难杂症，卖些草药，你要感兴趣，不如去他那儿试试。”
“人家开的价是一个月四千多，按咱们这行来说，已经算不错了。”
“再说你们同门出身，他多少也会照顾你一点，待遇上松动松动也不是不可能。”
“我说的没毛病吧？你去一趟又不吃亏，试试看嘛。”
听完这话，那人苦笑着摆摆手：“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
你师叔那脾气我清楚得很，嘴上说得漂亮，给的工资全是虚的。”
“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背地里头立马抠抠搜搜，条条款款一大堆。”
“到月底找一堆理由克扣，你还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能怎么办？你说？”
“所以我这才走投无路，只能来找你了。”
那一晚，陆白反复劝说，可最终还是没点头答应师兄的请求。
他建议对方干脆去正规工厂找份活干，别再端着那点所谓的面子，别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可师兄坚决不接受，觉得那样做太掉价，太伤自尊。
他还说，日子久了，人就真的废了，活得像个木头人，连心都凉了。
小章鱼独自坐在原地，账已经结过了，待一会儿也没关系。
忽然，一个男人慢悠悠地朝他走了过来。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旗袍——没错，大热天的，就是旗袍，看起来年纪不小，满脸风霜。
更离谱的是，他头上还戴着一顶带棉边的帽子，像是从寒冬里穿越过来的。
现在可是三十六度的高温，空调房里都闷得慌，谁会戴这种帽子？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是故意装神秘？
那人笑眯眯地开口：“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正恨不得把你那师弟给宰了。”
“可他瞧不起你没关系，你不能自己看轻自己。
咱们这种人，将来是要成大事的，懂不懂？”
小章鱼压根不认识这人，但看他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心里立刻有了数——
这多半就是业内传说中的那位“神棍”，在圈子里神出鬼没，专门找那些落魄潦倒的同行，塞给他们各种古怪任务，完成之后给点佣金。
如今这行当里，吃不上饭的人太多了，不少人赋闲在家，靠老婆养着，还得看脸色过日子。
久而久之，精神都垮了，整日郁郁寡欢。
“你谁啊？坐我边上干嘛？你怎么知道我和我师弟的事？别在这儿胡咧咧，信不信我一巴掌扇你脸上……”
话还没说完，那人依旧笑呵呵地说：“哎哟别动手嘛，打我有啥用？我又不是你仇人。
我这是帮你。
你那个师弟当年在山上，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
“可现在呢？他居然敢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到处说你的坏话，把你过去那些不堪的事翻来覆去地讲。
要是这种事你都能忍下来——”
“那我基本就能断定，你这辈子怕是没什么大出息了。
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小章鱼听得一愣，心里直打鼓。
这人怎么连自己过去的底细都摸得这么清楚？竟然还知道他曾有过风光的时候。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有话直说，别绕来绕去的，搞得神神秘秘。”
“既然你喜欢痛快人说痛快话，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我想跟你合作，你看愿不愿意？”
“我要的是当年你们师父在山上亲口传给你们的那一份僵尸秘方。”
“说得再明白点，就是炼制尸毒的药方，只有你们那一辈的徒弟才真正掌握。”
“这东西对我有用。
只要你肯交出来，我立刻给你三百万。”
小章鱼听完，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三百万？就为了换一个早就没人用的老配方？”
“你该不会是在耍我吧？我最讨厌别人拿这种事开玩笑。”
“对你来说这点钱也许不算什么，可我犯不着靠骗人赚这个。
你要真愿意出价，那就痛快点，别耽误工夫。”
“不然我转头去找你师兄弟也是一样，这笔钱落到谁手里，可就说不准了。”
“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一直东奔西跑打零工，勉强糊口。”
“整天看人脸色行事，活得像个影子，从来没能真正站起来做点属于自己的事。
男人要是走到这一步，其实就已经输了一大半了。”
“但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能不能抓住，全看你自个儿了。
你以为好运气天天都有吗？不是的，它只留给敢伸手的人。”
“少来这套！”小章鱼猛地打断，“师父当年说过，那套秘术传到我们手上，是为了延续祖宗的规矩，不是拿来买卖交易的！你知道这东西一旦流出去，会带来多大的祸患吗？”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黑衣人冷笑一声，“你只要把你该做的做了就行，别的不用操心。”
“你管那么多干嘛？你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穷困潦倒，一事无成！”
“到现在连个家都没成，孤身一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还整天自我安慰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这种话骗骗自己也就罢了，你觉得正常人听了会信吗？”
这一番话如刀似箭，句句戳心，黑衣人根本不给喘息的机会，一口气全都甩了出来。
小章鱼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内心早已翻江倒海。
“行了！”他终于忍不住吼出声，“你闭嘴吧！这些话够难听的了，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以为三百万就能买动我？我真是那么廉价的人吗？”
黑衣人还真没想到，钱都摆到面前了，对方居然还能硬气这么久。
他二话不说，直接从包里拎出一个沉甸甸的黑色袋子，重重放在桌上。
“三百万，你说不动心就不动心？佩服啊，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我要有你这份骨气，也不至于混成今天这样。”
嘴上说着不在乎，可当目光落在那一袋厚实的钞票上时，谁又能真的平静？
小章鱼的呼吸明显乱了几分。
他的眼神瞬间变了，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光亮。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拉开了袋子的拉链。
原本他还以为这只是场试探，一句空话罢了。
可当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码满的百元大钞时，他彻底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