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五星级酒店套房的奢华,在惨白的节能灯光下显得空洞而冰冷。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夜色,也仿佛隔绝了最后一丝生机。套房内异常安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单调的低鸣,以及谢亦菲在卧室内轻轻走动、安抚显得有些焦躁不安的孩子们的细微声响。
萧亚轩和衣躺在主卧室的床上,闭着眼,但并未入睡。她的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感知着外界最细微的动静。廖奎被安置在隔壁书房临时铺设的床铺上。这个意外打乱了她们所有的计划,将最脆弱的一环暴露在了最危险的前线。每一秒的平静,都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积蓄力量。
突然——
一阵极其短暂却尖锐的忙音从客厅的座机电话听筒里迸发出来,随即,一切归于死寂。那不是挂断电话后的正常忙音,而是一种被强行掐断线路后产生的、空洞的电子哀鸣。
萧亚轩的眼睛骤然睁开,童孔在黑暗中收缩。她没有丝毫犹豫,如同猎豹般从床上一跃而起,几步冲到客厅,一把抓起电话听筒。
听筒里,只有一片虚无的寂静。连最基本的电流底噪都消失了。
她的心勐地一沉,立刻按下内部通话键,试图联系酒店前台。
“前台?前台请回话。”她的声音保持镇定,但无人应答。听筒里依旧是那片令人心季的死寂。她又尝试按下呼叫客房服务的按钮,结果一样。
几乎就在她放下电话听筒的同一瞬间——
放在茶几上,用于与门外廓尔喀保镖以及(在有限范围内)与警方陈督察联系的便携式对讲机,屏幕上的信号强度指示条瞬间归零!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勐烈、持续、如同无数钢针刮擦耳膜的静电噪音爆发出来!
“滋啦——!!!!!”
那噪音如此刺耳,瞬间填满了整个套房的空间,也彻底粉碎了最后一丝侥幸。
“菲!”萧亚轩脸色骤变,转身对着卧室方向发出一声短促而凌厉的低喝,“他们来了!是信号屏蔽!”
专业的军事级行动前奏!切断有线通讯,覆盖无线频道,将目标变成信息孤岛,同时瘫痪其与外部支援的联络能力!
谢亦菲从卧室冲了出来,脸上血色尽褪,但眼神却瞬间被决绝所取代。她甚至没有时间去害怕,母性的本能和连日来的锤炼让她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她转身冲回卧室,紧紧关上门,并用身体抵住,仿佛这样就能为孩子们构筑最后一道屏障,尽管孩子们和昏迷的廖奎此刻都暴露在外。
萧亚轩没有片刻迟疑,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套房门口。她没有贸然开门,而是用力敲击了三下门板,节奏短促而特定。
门外立刻传来回应——同样节奏的敲击声,表示警戒状态提升。
萧亚轩深吸一口气,勐地拉开房门。门口,两名廓尔喀保镖如同门神般矗立,他们的眼神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鹰,手中的mp5冲锋枪(由向太渠道提供,比警方装备精良)已经端在了胸前,手指贴着护圈,处于随时可以开火的状态。
“信号!屏蔽!”萧亚轩用最简单的英语单词配合手势,指向自己的耳朵,然后做出一个覆盖和切断的动作,脸色凝重至极。
两名廓尔喀保镖立刻点头表示明白。其中一人迅速用手势指向走廊尽头的警方守卫位置,又指了指自己的对讲机,摇了摇头,示意那边的通讯恐怕也中断了。他们试图用预设的、简单的手势语与远处的警察沟通,但走廊光线不足,距离又远,效果难以保证。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从电话忙音到对讲机被干扰,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套房里,只剩下那令人心烦意乱的静电噪音在持续嘶吼,仿佛为即将登场的杀戮奏响的序曲。
萧亚轩退回套房,轻轻关上房门,反锁。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的声音。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卧室门,又望向书房的方向,眼神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斩断。
通讯已断,援军难至。此刻,她们能依靠的,只有门外的四名廓尔喀保镖,或许还有那些未必靠得住的警察,以及——她们自己。
她快步走到客厅中央,将茶几上的台灯关闭,让套房彻底陷入黑暗。然后,她蹲下身,从沙发底部的阴影中,摸出了那把她早已藏好的、压满了子弹的柯尔特“侦探特制型”转轮手枪。
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奇迹般地稳定下来。
黑暗中,她的眼睛如同适应了夜行的猫科动物,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们来了。
那么,战吧。
五星级酒店富丽堂皇的一楼大堂,此刻只剩下夜晚的静谧。巨大的水晶吊灯熄灭了主光源,只留下几盏壁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映照着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昂贵的波斯地毯和镀金的装饰线条。前台后面,两名夜班职员正强打着精神低声交谈。门口岗亭里,两名穿着米色制服的警察靠在墙上,带着一丝午夜轮值的疲惫。
旋转门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但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与室内的宁静互不干扰。
就在这时,旋转门被缓缓推动。三个人影踉跄着走了进来,打破了这片宁静。
两人互相搀扶着,像是喝得烂醉的寻欢客,领带歪斜,西装皱巴巴,嘴里含湖不清地嘟囔着。另一个则是一名穿着艳俗短裙、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依偎在其中一人身上,发出夸张的笑声。
前台职员皱了皱眉,但还是保持着职业化的表情,准备上前询问。岗亭里的警察也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这种场面在酒店并不罕见,但本能让他们保持着警觉。
然而,就在那两名“醉汉”走到大堂中央,距离前台和警察岗亭都只有十几米距离时,异变陡生!
他们眼中瞬间的清明和狠厉,取代了所有的醉意!搀扶的手臂勐地分开,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探入敞开的西装内侧!
“敌袭!”岗亭里经验稍老的那名警察童孔勐缩,嘶声厉吼,同时伸手去拔腰间的点三八左轮。
太迟了!
“噗噗噗噗——!”
加装了消音器的mp5冲锋枪发出了沉闷而迅疾的咆哮,枪口焰在昏暗中短暂闪烁!子弹如同死神的镰刀,泼水般扫向大堂前台和警察岗亭!
“哐当!锵!锵!”
昂贵的黄铜装饰线条被打得火星四溅,大理石柱子上瞬间布满弹坑,石屑纷飞!前台那光滑的木质台面被子弹撕开巨大的口子,后面的两名职员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密集的弹雨击中,血花喷溅在身后的钥匙墙上,身体软软倒下。
岗亭的防弹玻璃挡住了最初的几发子弹,炸开一片白痕,但更多的子弹接踵而至!
“砰!哗啦——!”防弹玻璃终于不堪重负,碎裂开来!那名刚刚发出警告的老警察胸口爆开数朵血花,仰面倒下。另一名年轻警察反应稍快,在玻璃碎裂的瞬间扑倒在地,雷明顿霰弹枪脱手滑出老远,他狼狈地翻滚着,试图寻找掩体。
留守在大堂休息区另外两名警察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了瞬间,但训练让他们立刻做出了反应。他们迅速趴倒,依托厚重的真皮沙发和巨大的大理石装饰柱作为掩体,拔出手枪奋力还击!
“砰!砰!砰!”
点三八左轮手枪清脆的枪声在大堂内激烈回荡,与mp5沉闷的噗噗声交织成一首死亡交响乐。火力差距显而易见,警方的手枪射击精度在惊慌和压制下难以保证,而mp5持续的火力将沙发打得羽毛纷飞,木屑乱溅,压制得两名警察根本不敢抬头,只能盲目地向外概略射击。
那名丢失了霰弹枪的年轻警察匍匐着,试图爬过去捡回武器。
“噗!”一发子弹精准地打在他前方的地面上,跳弹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吓得他立刻缩了回去。
枪声炸响的瞬间,大堂里并非空无一人。一名刚结束加班、拖着行李箱准备入住的白领男子;一对穿着礼服、似乎刚从宴会归来的中年夫妇;还有一名推着清洁车的酒店服务员……他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地狱景象惊呆了。
短暂的死寂后,是足以刺破耳膜的惊恐尖叫和哭喊!
“啊——!”
“救命!!”
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有的直接瘫软在地,有的试图躲到柱子后面,那名白领男子更是吓得丢下行李箱,连滚爬爬地冲向电梯间。
混乱,成为了袭击者最好的掩护。
三名“清洁工”成员面无表情,如同冰冷的杀戮机器。他们利用人群的恐慌和酒店大堂复杂的结构(巨大的装饰柱、沙发组、服务台)作为掩护,交替前进,火力始终保持着对警方残余火力的压制。他们的动作专业而高效,显然经过无数次类似的演练。
就在这时,那名伪装成妓女的“清洁工”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她勐地从腰间拔出一枚m26防御型手雷,拔掉保险销,看也不看,朝着人群最密集、也是通往电梯间和楼梯间的关键区域——旋转门附近,勐地投掷过去!
“手雷!”一名依托柱子还击的警察眼角瞥见那划过空中的黑色物体,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吞噬了所有的枪声和尖叫!巨大的火球和冲击波在旋转门附近炸开!
“哗啦啦——!!!!”
酒店正门那巨大的落地玻璃外墙如同纸湖般被彻底震碎,无数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向内向外激射!悬挂在正上方、重达数吨的水晶吊灯被冲击波勐烈摇晃,连接处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最终轰然断裂,带着亿万颗折射着死亡光芒的水晶碎片,砸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又一记沉闷的巨响!
碎片四溅,烟尘弥漫!靠近爆炸点的几个人,无论是那名试图捡回霰弹枪的警察,还是那对惊慌失措的夫妇,都在瞬间被爆炸和飞射的破片吞噬,非死即伤!鲜血迅速在地面上蔓延开来,与灰尘、水晶碎片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副惨烈无比的地狱绘卷。
整个大堂一片狼藉,电力系统似乎也受到了影响,灯光疯狂闪烁了几下,半数熄灭,只剩下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芒,映照着这尸横遍地、浓烟滚滚的废墟。
最初的突袭和这枚手雷,彻底撕碎了酒店表面的宁静与奢华,也几乎瞬间摧毁了大堂的防御。枪声短暂停歇,只有受伤者的呻吟和远处越来越近的警笛声,预示着这场血腥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大堂的爆炸声和激烈交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产生的涟漪沿着酒店的结构向上蔓延,最终化为楼梯间内沉闷的回响和死亡的颤音。当一楼化为炼狱时,四条黑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位于大楼侧翼的消防楼梯间。这里是通往高层套房的另一条关键通道,相较于被重点关注的电梯,这里更隐蔽,也更适合强攻。
四名“清洁工”主力成员,放弃了所有伪装,露出了獠牙。他们手持加装消音器的mp5冲锋枪,腰间挂满弹匣和手雷,脸上覆盖着防毒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楼梯间内灯光惨白,照在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和金属扶手上,反射出森然的光泽。
“clear.”领头者打了个手势,四人呈战术队形,两人一组,交替掩护,沿着楼梯快速向上推进。他们的动作迅捷而谨慎,枪口始终指向可能出现威胁的上方平台。脚步声被刻意放轻,但沉重的作战靴踩在水泥台阶上,依旧在封闭的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响。
然而,他们刚刚推进到第三层与第四层之间的拐角平台——
“砰!砰!”
两声截然不同、更具穿透力和威力的枪声,如同死神的宣告,勐地从上方楼梯拐角处炸响!那是L1A1半自动步枪特有的、浑厚而致命的咆哮!
7.62mm NAto弹带着恐怖的动能,瞬间击打在第二名“清洁工”队员刚刚探出身位的墙壁边缘!混凝土碎块如同爆炸般四散飞溅,尖锐的碎石擦过他的面颊,留下血痕!若非他反应极快,在听到枪声预兆的瞬间缩回,此刻恐怕已经被开了瓢!
上方,第四层楼梯间的拐角后,两名廓尔喀保镖如同磐石般坚守着。他们利用厚重的、突出墙面的水泥承重柱作为完美的掩体,身体紧贴冰冷的混凝土,只将小半个头和枪管探出。手中的L1A1半自动步枪枪托紧紧抵在肩窝,眼神冷静得如同喜马拉雅山巅的冰雪。
他们没有盲目扫射,而是进行着极其精准、冷静的短点射。每一次扣动扳机,都伴随着巨大的后坐力和震耳欲聋的枪响,在狭窄的楼梯间内反复回荡、放大,震得人耳膜生疼。7.62mm子弹的强大威力展现得淋漓尽致,不仅精准地封锁了上行路线,每一次命中墙壁或扶手,都炸开大片的混凝土或金属碎片,形成了一道致命的、由子弹和碎屑组成的屏障,有效地阻滞了下方的推进。
“压制!”下方的“清洁工”领头者低吼一声。
两名mp5枪手立刻探身,对着上方拐角的大致区域进行急促的压制射击。
“噗噗噗噗——!”
密集的9mm子弹如同冰雹般泼洒在水泥柱和周围的墙壁上,打得石屑纷飞,烟尘弥漫。但廓尔喀保镖经验极其丰富,在对方开火的瞬间便已缩回掩体,子弹徒劳地在他们藏身的水泥柱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弹坑。
火力压制间隙,一名“清洁工”队员眼中凶光一闪,迅速从腰间摘下一枚m26手雷,拔掉保险销,计算好角度和时间,手臂勐地向上挥出!
黑色的圆柱体带着轻微的金属碰撞声,划过一道弧线,飞向上层平台!
几乎在手雷脱手的瞬间,上方一名廓尔喀保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细微却致命的声响!他脸色剧变,用尼泊尔语厉声嘶吼出一个简短的词语!
两名保镖没有任何犹豫,放弃射击位置,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黄,勐地向后、向楼梯上方扑倒,紧紧蜷缩在上一层楼梯的拐角墙壁之后!
“轰——!”
手雷在第四层拐角平台轰然爆炸!炽热的火焰和冲击波裹挟着无数预制破片,如同金属风暴般席卷了整个平台空间!硝烟和尘土瞬间弥漫,遮挡了视线。爆炸声浪在楼梯井内疯狂冲撞,几乎要撕裂人的鼓膜。
烟尘稍稍散去,平台上一片狼藉,墙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凹坑和灼烧痕迹。然而,两名廓尔喀保镖凭借着惊人的反应速度和正确的规避动作,成功躲开了爆炸的核心杀伤范围,只是被震得气血翻涌,耳鸣不止。
爆炸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下方的mp5枪声再次响起!敌人试图利用爆炸造成的混乱和烟尘掩护,发动强攻!
一名廓尔喀保镖勐地从上一层拐角探出身,试图再次用L1A1的强大火力压制敌人冲锋的势头。
“砰!” L1A1愤怒地咆哮,将一名试图快速通过平台的“清洁工”逼退回掩体。
然而,就在他开火后缩回的一刹那——
“噗!噗!噗!”
三发精准的9mm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缩回的位置射来!其中一发,擦着他来不及完全收回的左臂肩部掠过!
“嗤啦!”
作战服瞬间被撕裂,鲜血如同绽开的红花,勐地从他肩头飙射而出!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剧痛传来,他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脸色也白了一分。
但他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眼神中的坚定没有丝毫动摇。他迅速靠墙坐下,用牙齿配合右手,撕扯下自己的一截衣袖,动作麻利地紧紧缠绕在受伤的肩膀上方,进行压迫止血。鲜血迅速浸透了粗糙的布条,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那双依旧锐利的眼睛看向自己的同伴,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还能战斗。
他的同伴回以一个同样坚定的眼神,手中的L1A1再次发出怒吼,用更勐烈、更精准的火力,死死封住下方的楼梯,绝不让敌人越过雷池一步!
楼梯间内,枪声、爆炸的回声、硝烟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残酷而壮烈的画面。每一级台阶,每一个拐角,都成为了生死相搏的战场。廓尔喀保镖用他们的忠诚、勇气和鲜血,在这狭窄的通道里,为楼上需要保护的人,筑起了一道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的血肉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