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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咳咳咳!”

李莲花猝不及防,一口粥呛在喉咙里,顿时咳得惊天动地,脸都涨红了。

他好不容易顺过气,指着方多病,手指都在抖,“你!你!你……胡说什么?!我和阿渡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方多病闻言,眼睛瞪得更大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随后眉头紧紧皱起,带着几分不满和谴责:“李莲花!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当负心汉?!李姐姐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事以你为先,为了你的毒奔波劳碌,你居然说你们什么都没有?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李莲花被方多病这一连串的质问砸得头晕眼花,尤其是“负心汉”三个字,更是让他心头莫名一悸,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着方多病那义愤填膺、仿佛他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事情的表情,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方小宝,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李莲花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阿渡于我,是至亲的师妹,是生死相交的伙伴。她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铭感于心,但这份情谊,并非……并非你臆想的那种。”

“臆想?”

方多病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逼近李莲花,大眼睛里满是“你休想骗我”的神色。

“李莲花,你摸着良心说!你看李姐姐的眼神,跟看别人一样吗?她稍微靠近一点你就不自在,她受伤你比谁都着急,她不在你这魂不守舍的!还有刚才,提到她叮嘱我的话,你笑得那副样子……你敢说你对李姐姐没有半点超出同门之谊的心思?!”

“你!你胡说什么?!我和阿渡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

李莲花被他逼问得节节败退,眼神闪烁,他几乎是急切地否认,仿佛声音大一些就能掩盖住心底那骤然被揭开、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悸动。

方多病看他反应如此激烈,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满地嚷嚷:“李莲花!你反应这么大干嘛?难不成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李姐姐为你做了那么多,你……”

“够了!”李莲花猛地打断他,心乱如麻。

阿渡……

十年之前,她是他的少师剑,与他心意相通,陪他纵横江湖。剑灵对剑主,本就有着超越寻常的依赖与联系。

十年之后,她是他的师妹李寻渡,是师娘托付,是云隐山的一员,对他这个师兄关怀备至,护持左右。

她对他的在乎,究竟是因为那源自剑灵本性的、对剑主无法割舍的牵绊?

还是因为师门情谊,因为她是李寻渡,所以才如此待他?

而他呢?

他对阿渡的在意,对她的心疼,对她不在时那份莫名的空落……

难道真的早已超越了同门之谊,超越了剑主与剑灵之间的羁绊吗?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恐慌。如同在黑暗中行走多年的人,突然被强光刺到眼睛,第一反应是退缩和逃避。

他不能……

他这样的人,身中剧毒,前程未卜,满身旧债,有什么资格去生出这般妄念?

更何况,对象还是阿渡……

他如何能分辨得清,这份刚刚萌芽、连自己都措手不及的情感,究竟是源于本心,还是源于那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羁绊?

“方多病,”李莲花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逃避,“你年纪小,不懂。有些事……并非如你表面所见那般简单。我与阿渡……只是师兄妹,仅此而已。”

他垂下眼眸,不敢再看方多病,更不敢去深究自己心底那片刚刚被搅乱的涟漪。

否则,他怕自己会陷入更深的迷惘,也怕……会玷污了与阿渡之间那份纯粹的情谊。

“此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更不可在阿渡面前胡言乱语,徒增烦恼。”

他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结束了这个话题,将头转向一边,掩饰着内心的波涛汹涌。

方多病看着他这副明显口是心非、甚至带着点仓惶逃避的模样,气得直跺脚,却也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打定主意以后要多找机会点醒这个不开窍的。

————

普渡寺客院禅房内,烛火摇曳。

李寻渡是在一阵剧烈的脏腑抽痛中恢复意识的。她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眼前模糊了片刻才逐渐清晰。

尝试动了动手指,全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过一般,每一处关节、每一条经脉都泛着酸胀刺痛的抗议。尤其是丹田气海之处,内力空空荡荡,运转起来滞涩无比,每一次微弱的尝试都牵扯着更深的痛楚。

她咬着牙,用未受伤的那只手肘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仅仅是坐起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额角沁出了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恰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无了大师端着一个木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只冒着热气的药碗。

他一眼就看到榻上那个不省心的丫头正白着一张脸,挣扎着想坐起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花白的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阿弥陀佛!”

无了将托盘重重放在桌上,双手合十,语气里的埋怨几乎要凝成实质。

“小李施主不愧是当年天下第一李相夷的佩剑所化,这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顽固劲儿,跟李相夷那小子比起来,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李寻渡本是想起来给自己倒杯水,此刻见无了进来,还端着了药,立刻从善如流地放弃了挣扎,重新靠回头枕上。

甚至还虚弱地闭了闭眼,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指使:“行了,老和尚,别念了。劳烦您,给我倒杯水。”

无了看着她这副“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无赖模样,更是没好气。

他端起托盘上那碗黑乎乎、散发着浓郁苦气的汤药,几步走到榻前,直接递到她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小李施主这般‘坚强’,想必日常用这碗老衲精心熬制的黄连汤药替代清水,也是无妨的。正好,药熬好了,趁热喝了吧,省得老衲再跑一趟。”

那药味冲入鼻腔,苦得让人头皮发麻。

李寻渡垂眸看着眼前那碗深不见底的汤药,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倒也没说什么。她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稳稳地接过药碗,指尖甚至没有一丝颤抖。

然后,在无了略带诧异的注视下,她面不改色地仰头,如同饮水般,将那一大碗苦涩至极的汤药一饮而尽。

药汁滚过喉咙,带来火烧火燎的感觉,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喝下去的只是寻常白水。

喝完,她将空碗递还给无了,甚至还舔了舔有些发苦的唇角,声音因为药力的冲击略显低哑:“多谢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