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带回的消息,如同在尚未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叠叠的忧虑涟漪。那丝丝缕缕飘落的黑色雨丝,无声无息,却比任何雷霆咆孝都更让人心季。它们附着在水蓝色的天穹光幕之上,并非简单的腐蚀,而更像是一种缓慢的、顽固的“渗透”与“污染”,试图将这片最后的秩序之地,也拖入那无边的混沌之中。
“混沌瘴疠……黑雨……”紫霞仰望着天穹上那不断增多的、如同墨汁滴入清水般晕染开的黑色斑点,绝美的脸上血色尽褪,喃喃自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黑雨中蕴含的,并非纯粹的能量攻击,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充满了堕落、死寂与疯狂意念的法则侵蚀。它不像刀剑般锋利,却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要将一切有序的存在,都拉入那永恒的、无序的混沌深渊。
猪八戒的脸色同样凝重如水。他涅盘成功,凝聚净化道果,自信足以应对绝大多数邪祟,但眼前这弥漫虚空的“混沌瘴疠”以及其显化的“黑雨”,其性质之诡异,规模之宏大,超出了他之前的认知。这不再是某个具体的敌人,而是一种环境的、持续性的、根源性的恶化。
“必须立刻加强净土的防御!”八戒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黑雨只是开始,随着瘴疠的蔓延,它的侵蚀力量只会越来越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应对。”
他转向那株巍峨的菩提古树,神念传递出交流的意愿:“古树尊者,净土防御,需借您之力。”
菩提古树华盖轻摇,传来一道沉稳而苍老的意念,表示愿意全力配合。作为净土的核心与象征,它与这片土地休戚与共,抵御外敌是其本能。
下一刻,八戒盘膝悬浮于菩提树前,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个繁复玄奥的法印。他周身那圆满无暇的净化道果之力被彻底引动,散发出如同深海般浩瀚湛蓝的光华。这光华并非向外扩张,而是如同水波般,与整个菩提净土的空间频率进行着深度的调和与共鸣。
“净世之道,琉璃为界,万法不侵,诸邪退散!”
“结界神通——净世琉璃穹顶!”
随着八戒的真言喝出,那浩瀚的净化之力如同受到了无形巨笔的牵引,以菩提古树为核心,迅速向上、向四周蔓延、勾勒!一道巨大无比、呈现出晶莹剔透琉璃质感、内部仿佛有无数净化符文如同水草般缓缓流转的半球形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成形,将整个菩提净土核心区域,连同孙悟空沉睡之地,牢牢地笼罩在内!
这“净世琉璃穹顶”并非简单的能量屏障,它更像是八戒净化道果的延伸,是一个小型的、独立的净化领域。光罩之上,那些缓缓流转的净化符文,时刻不停地散发着温和却坚定的净化波动,主动消弭、中和着试图附着其上的黑色雨丝。黑雨落在穹顶之上,发出的不再是“滋滋”的腐蚀声,而是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沙地,瞬间便被蒸发、净化,只留下一缕微不可察的黑烟,旋即消散。
与此同时,那株菩提古树也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那庞大的根系深深扎入净土大地,如同汲取养分的血管,将净土本身蕴含的秩序之力与浩瀚生机,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树干、枝叶之中。紧接着,树冠之上,那无数新生的、流淌着金绿光晕的叶片,同时散发出柔和而坚韧的菩提佛光!
这佛光并非攻击性力量,而是蕴含着“守护”、“禅定”、“智慧”、“驱邪”等多种正面法则特性。它如同母亲温暖的怀抱,与八戒的“净世琉璃穹顶”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使得那琉璃光罩的内部,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防御力与净化效果顿时倍增!
一时间,净土之内,琉璃金光交相辉映,将外部那不断飘落的黑色死雨牢牢阻挡在外,内部空间重新恢复了稳定与祥和,甚至比之前更加坚固。
然而,八戒和紫霞脸上却并未露出丝毫轻松之色。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维持这“净世琉璃穹顶”以及引动菩提古树的力量,对八戒的消耗是持续且不小的。而那外界的黑雨,仿佛无穷无尽,并且,雨势正在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逐渐加大。
最初的丝丝缕缕,渐渐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那黑色的雨点更加密集地敲打在琉璃穹顶之上,虽然依旧被迅速净化,但带来的压力已然不同。净化符文流转的速度明显加快,菩提古树散发的佛光也需要维持更强的亮度才能抵消侵蚀。
“这雨……会一直下下去吗?”紫霞忧心忡忡地问道,她能感觉到八戒气息的细微变化。
八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摇了摇头,目光穿透那双重防御,望向外面愈发昏暗的虚空:“不知道。但这混沌瘴疠既然形成,恐怕不会轻易停止。这黑雨,或许就是其存在的常态。我们……必须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还只是开始。俺在外面探查时,隐约感觉到,这瘴疠深处,似乎还孕育着更可怕的东西……一些由纯粹混沌与怨念结合而成的……‘活物’。”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
数日之后,一直维持着滂沱之势的黑色雨幕中,突然出现了异动!
一些扭曲的、不定形的阴影,开始在那浓厚的、阻挡视线的黑雨中若隐若现。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翻滚的淤泥,时而伸出无数黏滑的触手,时而凝聚成狰狞痛苦的鬼面,发出无声的、却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哀嚎与呓语!
这些,正是八戒所说的,由混沌瘴疠孕育出的混沌孽物!
它们似乎被净土散发出的、与周围死寂环境格格不入的秩序与生机气息所吸引,本能地汇聚过来,如同飞蛾扑火般,开始冲击“净世琉璃穹顶”!
第一头形似巨大腐烂水母的孽物,勐地撞在琉璃光罩之上!
嘭!
一声闷响,那孽物在接触的瞬间,便被强大的净化之力消融了大半,但它残存的部分却如同强酸般,在光罩上留下了一小片迅速扩散的黑色污渍,并且散发出更加浓烈的精神污染!虽然净化符文很快将其清除,但那一瞬间的冲击与污染,让整个净土空间都微微一震!
紧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越来越多的混沌孽物从黑雨深处涌现,它们形态各异,大小不一,但无一例外都充满了极致的恶意与毁灭欲望,前仆后继地撞击着琉璃穹顶!
砰砰!轰轰!
沉闷的撞击声开始连绵不绝地响起,如同战鼓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琉璃穹顶光华流转,净化之力全力运转,将一头头孽物消弭于无形。但孽物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它们的冲击虽然无法立刻破开防御,却像永不停歇的潮水,不断消耗着穹顶的能量,考验着其耐久极限。
八戒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必须持续输出力量,维持穹顶的稳定,同时还要分神催动净化之力,清除那些孽物撞击后残留的污渍和精神污染。这对他的心神和力量都是巨大的考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紫霞焦急道,“它们太多了!八戒,你的力量能支撑多久?”
“不知道……”八戒沉声回答,额角已然见汗,“但绝不能让他们一直这样冲击下去!必须想办法遏制,或者……清除它们的源头!”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对紫霞道:“丫头,你守住这里,密切关注大师兄的情况,维持结界基本运转。俺要出去一趟,会一会这些鬼东西,看看能不能找到它们的弱点,或者……杀出一条路来!”
“太危险了!”紫霞立刻反对,“外面全是黑雨和那些怪物!你一个人……”
“放心!”八戒打断她,脸上露出一抹属于天蓬元帅的悍勇,“俺老猪如今也不是吃素的!这净化之道,正是它们的克星!况且,若不主动出击,摸清底细,我们永远只能被动挨打,最终被困死在这里!”
他知道,寻找“薪火”救治孙悟空是长远目标,但眼下,确保净土的安全,抵御住这波混沌瘴疠的侵袭,才是生存下去的前提。
不再犹豫,八戒深吸一口气,周身净化之光勐地内敛,化作一层紧贴身体的、如同水波般流动的蔚蓝战甲。他伸手虚空一抓,那柄随着他涅盘而重塑的、通体晶莹、缠绕着水汽与净化符文的九齿净世钉耙出现在手中。
“开!”
他对着琉璃穹顶某处一指,那处的光罩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出口。
下一刻,八戒身形如电,勐地窜出了净土防御,悍然冲入了那漫天飘洒、充斥着无尽恶意与疯狂的黑色雨幕之中!
嗤嗤嗤——!
刚一离开净土的庇护,那蕴含着强烈侵蚀与污染力量的黑雨便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向着八戒涌来!雨点打在他体表的净化战甲上,发出密集的爆响,试图钻入他的体内,污染他的神魂。
“哼!魑魅魍魉,也敢近身?”八戒冷哼一声,手中九齿钉耙勐地一挥!
一道半月形的、纯净到极致的蔚蓝色净化光刃横扫而出!
光刃所过之处,黑雨如同被无形之力排斥开来,形成一片短暂的真空地带,而那些靠近的、形态扭曲的混沌孽物,在接触到净化光刃的瞬间,便如同冰雪遇阳,发出凄厉的惨嚎,身躯迅速消融、瓦解,化为缕缕黑烟,随即被光刃中蕴含的净化之力彻底湮灭!
八戒展现出了涅盘之后强大的战斗力。他如同一个移动的净化之源,在黑雨与孽物的海洋中纵横捭阖。九齿钉耙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沛然莫御的净化伟力,将大片大片的黑雨逼退,将成群结队的孽物清扫一空。
他试图向着黑雨更深处、瘴疠更浓郁的方向冲击,寻找可能的源头或弱点。然而,越往深处,黑雨越发粘稠,仿佛化为了液态的黑暗,视线和神念都受到极大的阻碍。而那些孽物也变得更加庞大、更加诡异,甚至开始出现一些能够一定程度上抵抗净化之力、带着某种扭曲智慧的个体。
一场激烈的鏖战在净土之外的虚空中展开。蔚蓝色的净化光华与无尽的漆黑死雨、扭曲孽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八戒虽勇,但面对这仿佛没有尽头的敌人与环境压制,他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力量在持续消耗。
就在他击溃了一头形似百首巨蟒、喷吐着腐蚀黑炎的强大孽物,稍微喘息之际——
“咚!!!!!”
一声沉闷无比、仿佛源自世界心脏的跳动声,勐地从那黑雨的最深处传来!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法则层面,让整个混乱的战场都为之一滞!就连那些疯狂的孽物,也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动作出现了瞬间的迟缓。
八戒脸色勐地一变,霍然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在那视线的尽头,无尽的黑暗雨幕深处,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如同山岳般的黑影,缓缓地、如同从亘古的长眠中苏醒般,抬起了……某种类似于“头颅”的部分!
两道猩红色的、充满了绝对混乱与吞噬欲望的光柱,如同地狱睁开的眼睛,穿透了层层黑雨,骤然亮起,遥遥地锁定了正在奋战中的猪八戒!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孽物、甚至比那混沌法身更加恐怖、更加令人绝望的威压,如同整个星空塌陷般,轰然降临!
这黑影……才是这片混沌瘴疠中,真正孕育出的……恐怖存在!
八戒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战斗,或许仅仅只是清理了一些外围的“杂兵”。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而净土,似乎已经成了一座被无尽黑暗与恐怖包围的……孤城。
他毫不犹豫,身形暴退,化作一道流光,瞬间钻回了“净世琉璃穹顶”之内,并将出口牢牢封闭。
“怎么了?”紫霞看到八戒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急忙问道。
八戒喘息着,指向黑雨深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那里面……有大家伙……醒了!”
“我们……可能真的有麻烦了!”
净土之外,黑雨滂沱,孽物如潮,而那深不可测的黑暗中,一双猩红的眼睛已然睁开,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注视着这片最后的光明之地。
就在净土外患加剧,内部气氛凝重到极点之际,一直沉寂的孙悟空,身体突然发生了异变!他眉心的起源印记不受控制地闪烁起极其不稳定的、时而灰金时而漆黑的光芒,身体微微抽搐。
八戒与紫霞大惊,立刻联手以神念深入探查。这一查,让他们心头更沉。他们发现,混沌法身残留的“归墟”道则碎片,并未被完全清除,而是像微小的“种子”,隐藏在孙悟空近乎枯竭的本源深处。外部强大的混沌环境,正在刺激这些“种子”缓慢复苏,与孙悟空自身的灰金本源进行着微观层面的残酷拉锯战!这正是他伤势复杂难愈的根源。
“原来如此……”八戒面色沉重,“寻常生机之力,如同往一个漏底的桶里灌水,根本无法积聚,反而可能刺激那些‘种子’。我们需要的是能同时镇压归墟、激活并纯化他自身混沌本源、并能唤醒真灵的‘薪火’!”
结合菩提古树之前模湖的提示和此刻的诊断,八戒进行了深度推演。他排除了几个寻常的先天之物,最终,目标锁定在传说中蕴含天道秩序本源的——“造化玉碟核心碎片”上。此物蕴含的至高秩序之力,或可镇压归墟,引导悟空体内秩序侧力量复苏。
“但造化玉碟崩碎后,其核心碎片失落万古,何处去寻?”紫霞忧心道。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仿佛感应到了这极致的困境与对“造化玉碟”的强烈渴求,孙悟空眉心的起源印记,勐地爆发出一次前所未有的、虽然短暂却无比纯粹的湛蓝色光辉!
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抚平”。它扫过之处,净土结界瞬间被加固,外部汹涌的黑雨和孽物动作一滞,连那巨影的猩红目光也首次出现了“惊疑”的波动。
更重要的是,在这道光芒中,一段破碎的、来自洪荒远古的信息,伴随着一幅极其古老的星图虚影,直接烙印在了八戒和紫霞的神魂中!
那星图指向的,并非某个已知的星域,而是一片在诸天万界记载中都极为模湖、被称作 “洪荒骨冢” 的禁忌区域。信息断断续续,却清晰无比:
“……不周……山基……娲皇……补天……遗泽……玉碟……一角……镇于……彼处……”
“薪火……传承……大危险……”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八戒和紫霞震撼地对视一眼。
不周山!
传说中支撑天地、后被共工撞倒的擎天之柱!它的遗址,被称为“洪荒骨冢”,是连大罗金仙都不愿轻易涉足的绝地!那里竟然可能藏着造化玉碟的碎片,而且与女娲娘娘补天的遗泽有关!
这个线索,远比什么“归墟之眼”更加古老、更加神秘,也无疑更加危险!但这也是目前唯一的、明确的希望所在。
“不周山遗址……洪荒骨冢……”八戒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希望,更有无比的凝重。他知道,寻找“薪火”之路,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而这条路的第一步,就将踏入连上古神只都可能陨落的禁忌之地。
净土之外,黑雨滂沱,巨影窥视;净土之内,希望与危机并存,一条通往洪荒秘辛的荆棘之路,已在脚下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