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的声音十分敏锐的舒冬至几乎立马就猜到了来者的身份——老登顾雄端。
舒冬至不确定顾雄端抵在她身上的枪是不是真的,但是她不敢赌。
因为顾雄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就算他不小心把她嘎了,他也可以用精神病来脱罪。
退一万步说,顾家黑白通吃。
想要消灭一个人而不留下任何痕迹,想必对顾雄端来说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妮娅后来不就是用枪把顾雄端干掉的嘛,那顾雄端非法持枪也就不奇怪了。
念及此,舒冬至感觉后腰接触枪口的那块皮肤开始迅速发麻。
那股麻冷麻冷的蚀骨感从那一小块地方蔓延开来,吓得舒冬至双腿都不受控制地发了软。
有一种下半身都不是自己了的错觉。
顾雄端一只手打开后花园的门,然后半是强迫半是挟持地拖着舒冬至一步一步往外走。
由于双方的力量过于悬殊,再加上顾雄端还有枪,舒冬至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这个时候,她只能尽量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拼命思考着自救的办法。
顾雄端找她的原因不难猜,肯定和巩斯维有关。
而舞会已经接近尾声,顾雄端在这个时候带着枪来……
大概是想在她回到别墅之前,再恐吓或者威胁她点什么。
无外乎就是让她离巩斯维远点之类的。
这点倒是好商量,就怕顾雄端疯魔之下,想要快刀斩乱麻,直接一个手滑把她打穿了。
毕竟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消除问题。
那样可就不好玩了。
舒冬至努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呼吸,转动眼珠往周围望。
哪里还有舒国荣的影子。
这个老登跑得也挺快。
暂时无法向别人求救,舒冬至只好继续理清思路。
顾雄端这个人是个事业狂,按理说,他把事情跟顾松雪交代好了,应该就会离开了。
但是他一直待到现在,还时不时出现在隐秘的角落阴沉沉地瞪舒冬至。
那么除了他看不惯舒冬至和巩斯维亲密接触的这个原因外。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猜到了之前偷听他和顾松雪讲话的人是谁。
可是由于种种关系,他暂时动不了纪时悦,于是就只能拿舒冬至开刀。
比如让她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或者逼她和顾松雪亲近,彻底断了巩斯维的念想什么的。
顾雄端就是那种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他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甚至还可能有什么别的舒冬至猜不到的缘故。
反正现在顾雄端把所有的阴招都使舒冬至身上了。
而舒冬至毫无还手之力。
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舒冬至之前因为刚开始在校外独居,又每天都半夜下班。
所以空闲时间看了很多案件解说,还了解了许多遇到危险时的自救方法。
她深以为,在歹徒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之前,千万不能激怒对方。
没有脱离危险的环境,也不能轻易大声呼救。
因为有很多歹徒害怕暴露,会第一时间通过掐住被害者脖子的方式来阻止其发出声音。
而这样时间久了,往往就会导致被害者缺氧死亡。
最重要的是,遇事一定要保持冷静。
只有足够清晰的头脑才能够最快地想出脱困的计划。
只要歹徒没有立即动手,那么就还有一线生还的可能。
在踏入从楼上窗户里倾泻下来的灯光中时,舒冬至不经意地往上一瞥,许多人影就映入了眼帘。
这一幕她狂跳的心脏安定了不少。
这里是公共场所,在这里开枪,肯定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顾雄端要是想除掉她,大可以挑选一个合适的地方以及成熟的时机,还不用亲自动手。
毕竟以他缜密的性格,在乾坤未定之前,没必要如此冲动行事。
那他整这么一出,大概率也只是想吓吓她而已。
但面对的人总归是小说里非常恐怖的存在,还第一次被枪指,舒冬至的精神依旧高度紧绷。
又一次进入了熟悉的亭子。
舒冬至腿一软,被顾雄端推得跌坐在了椅子上。
她反应飞快地用手撑住桌子,才没让自己摔倒在地。
顾雄端坐在她对面的时候,双手已然空空如也,而且非常自然地交叉在一起垫在了下巴上。
狮头还开始微微摇晃,似是在欣赏舒冬至此刻的狼狈模样。
一看到他这副无比放松的姿态,舒冬至的火气就噌噌噌往上涨。
但是她敢怒不敢言。
要是有紫月和紫蝶在手,她也许还能有点底气。
但她今天出门没带。
夜风拂过,带动着狮子头上的毛发轻轻飘舞。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亭子里回响着的只有舒冬至急促的喘气声。
舒冬至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说服自己第一次正视顾雄端的眼睛。
她只知道顾雄端被巩淑珊捅瞎了一只眼睛,但不清楚是哪一只。
现在她知道了。
是左眼。
不得不说,巩阿姨干得漂亮!
她发现顾雄端有些奇怪。
很多失明的人,为了美观,只要有条件,都会去定制合适的义眼。
但有钱如顾雄端,却并没有配戴义眼。
舒冬至很清楚地能看到他双眼的区别。
瞎掉的那只眼睛比正常的要小很多,几乎眯成了一条缝。
透过那条缝,可以隐约看到里面灰蒙蒙的一片。
类似于死鱼的那种失去光泽,看起来雾蒙蒙的眼睛,无神又诡异。
着实算不上好看,还有点恐怖。
顾雄端好像完全没有因此而自卑。
甚至给舒冬至一种,他把这只眼睛当作了一生的勋章的骄傲感。
仿佛巩淑珊给他的致命一击,在他看来,只是她刻在他身上的甜蜜痕迹。
舒冬至想想更气了,这份怒气把她的恐惧都冲淡了不少。
舒冬至就静静地盯着顾雄端的眼睛,脸上丝毫没有了畏惧之色。
顾雄端突然笑了:“别这样看着我嘛,你知道我吧?顾叔叔刚刚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
舒冬至也笑了:“顾叔叔,现在所有人都已经揭面了,你还戴着面具干什么呢?”
她倒要见一见这个变态的庐山真面目。
“除了斯维,你是第一个敢跟我对视这么久的人。”
顾雄端深感意外的样子,他不答反问,“话又说回来了,舒冬至,你刚才和我的两个好儿↗子打情骂俏的,好不快活啊?”
舒冬至瞬间把什么不能激怒歹徒的想法都抛在了脑后。
她嗤笑道:“你的两个好儿↗子?顾松雪……和……沈律顽?我是打得挺爽的。”
“你果然很有意思,我这下是真的有点想好好认识你了。”顾雄端说着,真的抬手摘掉了在脸上焊了许久的面具。
舒冬至顿时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这是一张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俊逸的脸。
就是那种很多人都会迷恋的中年男人的长相。
说一句中年男人天花板都不为过。
帅气之余,充满了成熟的魅力。
只不过盘踞在他左眼周围的疤痕略显突兀,给他这张脸增添了几分可怖的狰狞。
舒冬至几乎能想象到巩淑珊用碎瓷片捅顾雄端眼睛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力气,又是带着怎样浓烈的恨意。
相同的囚禁遭遇让舒冬至狠狠地共情了。
她忍不住瞪向顾雄端。
不管怎么说,今天顾雄端瞪了她这么久,她也得瞪回来。
顾雄端挑眉,语气更意外了:“继续,继续瞪,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才配得上你这种充满了愤怒与怨恨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