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富华乖乖照做，缩着身子，给妈妈让出位置。
沈翠芬侧身一躺，脸颊贴着枕头，眼睛一闭。
一觉睡到早上六点多。
护士推着清洁车进来打扫。
水桶碰着门框，哐当一声，惊醒了寂静。
她才迷迷糊糊睁眼。
郑明月也醒了，缩在那张窄小的陪护床上。
她翻了个身，忍不住哼了一声，骨头都硌得生疼。
宋磊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里一阵心疼。
他轻声说。
“你夜里别守着了，回家睡吧。医院有我们，出不了事。”
可郑明月嘴上答应得快。
“行行行，下次一定回。”
心里却还是放不下。
沈富华也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
“妈……我饿了。”
沈翠芬叹了口气，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小馋猫，这才六点多，你就饿了？行行行，妈去食堂给你买点吃的，别急。”
她扭头问郑明月，语气轻快了些。
“明月姐，我把饭盒拿去，你想吃啥，我顺道帮你带？反正顺路。”
郑明月二话不说，直接把饭盒递过去。
“三个馒头就行，不用太讲究。”
说完就要掏钱。
沈翠芬赶紧摆手。
“别别别！昨天你给我那么多菜，我都吃不完，还剩着呢，我还没谢你呢，这顿我请！哪能让你给钱？”
郑明月却不听，一把把钱塞进她手心。
“你一个单亲妈妈，拉扯这么大一摊孩子，上有老下有小，肩上的担子多重，我懂。拿着！钱不多，是我的心意，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她顿了顿，声音缓了些。
“再说，我和你宋大哥，可吃了你好几个包子呢！真要谢，该是我们谢你。你快去，别磨蹭了，孩子我帮你看着，一个都少不了！”
沈翠芬拗不过她，知道再推辞就是伤人心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医院食堂好找，就在一楼拐角。
她三两下就办妥了，拎着热腾腾的饭盒，快步往回赶。
刚迈进病房门，脚步却猛地一顿。
郑明月坐在沈富华的床边，低着头，正在偷偷抹眼泪。
沈富华低着头，小手揪着被角，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见她回来，赶紧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求助。
沈翠芬立马冲过去，把饭盒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她皱着眉，瞪着儿子。
“沈富华！你小子又胡说啥了？咋把明月姨惹哭了？”
郑明月声音微微发颤。
“不是不是！真不是他胡说！是富华刚才一五一十地跟我说了你这些年一个人拉扯孩子的日子……那些事儿，听得我心口发闷，喘不过气来，翠芬，你这日子过得也太苦了啊……”
她说着，眼圈又红了。
沈翠芬心里咯噔一下。
她轻轻拍着郑明月的肩，语气放得又轻又柔。
“哎哟明月姐，你可千万别这么想！你听孩子说的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翻篇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真的一点都不苦。你看，有热乎饭吃，有遮风挡雨的房子住，孩子也懂事听话，学习还出息，我心里知足得很呢！”
郑明月抽了抽鼻子，哽咽着点点头。
“好好好，我不哭了，不哭了……咱别光顾着说话，饭菜都要凉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宋磊一直安静地望着她。
见她脸上还有泪痕，默默抬起衣袖，替她擦去眼角泪珠。
郑明月忽然察觉到沈翠芬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脸上一热。
赶紧把宋磊还举着的胳膊轻轻拉了下来，小声嗔怪。
“哎哟，快别这样了！有人看着呢，多不好意思啊！”
宋磊被她拉下袖子，却不恼，反而笑得更开。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还不行吗？”
郑明月的脸更红了。
她低头假装整理饭盒，不敢再看他。
“吃饭吧吃饭吧！”
沈翠芬赶紧笑着打圆场。
“再不吃，菜都要凉透了，那可就辜负了明月姐这一顿好饭！”
饭桌上，郑明月夹了一筷子青菜，慢慢咀嚼着。
忽然抬起头，认真看向沈翠芬。
“翠芬，待会你帮我盯着点我老公打针的事。他今天这针得按时打，不能耽搁。中午你也别跑食堂去了，太远，来回折腾。把你饭盒拿来，我顺路带饭回来，给你们俩一起吃。”
沈翠芬听到这话，正要点头答应。
忽然，门外一阵嘈杂声猛地传来。
邹秋雅唰地一下站起来，脚步飞快地朝门口冲去。
门刚被她拉开一条缝隙，她整个人往后一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沈翠芬正准备站起来看看，耳畔就传来邹秋雅撕心裂肺的吼声。
“天爷！翠芬！快！堵门！别让她进来！快啊！”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就冲到了门口。
两人背对着门板，用尽全身力气抵住那扇门。
周文娟在门外死命推门。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神情呆滞，眼神浑浊。
手里攥着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时不时就朝着周文娟砸过去。
“开门！快开门啊！救救我！他疯了！要打死我了！”
周文娟的嗓子已经喊得劈了。
可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恐，反而有一丝得意。
沈翠芬冷笑一声。
这女人打的什么主意，她一清二楚。
她根本不是什么被追杀，而是故意把那个发疯的男人往她们病房这边引！
要不是邹秋雅眼尖，拦在门口没让她们进来，早就被周文娟得逞了。
病房里其他家属听见外头吵闹得厉害，全都放下碗筷围了过来。
等他们亲眼看到门外的场景，顿时全吓懵了。
二话不说都冲上来，七手八脚顶住门。
周文娟眼看推不开门，身后的男人又步步逼近，她终于慌了神。
下一秒，她扭头就跑。
“救命啊！杀人了！快来人啊！”
沈翠芬望着她的背影，冷笑着啐了一口。
“呸！装模作样，演给谁看呢！”
旁边有个家属吓得直喘气。
“这人得了谵妄！前天你们没来，真不知道那场面有多吓人，那天他就在这间屋里，突然抄起大便往人脸上甩！”
另一个人接着说。
“可不是嘛！那天医院都乱了套，几个护工加保安一起上，才勉强把他手脚绑住，关进了隔离区。谁知道今天怎么又让他挣开了！”
沈翠芬一头雾水，转头看向邹秋雅。
“秋雅姐，什么叫‘谵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