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撂下,秦强勉强绷着最后一点尊严,转身就走。
那副夹着尾巴、仓皇逃窜的样子,看在大家眼里,简直跟小丑没啥两样。
从这天起,秦强心里就把陆黎辰和周文琪两口子彻彻底底地刻上了黑名单。
办公室里乱成一锅粥,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
会议材料被掀翻在地,纸张飞得到处都是。
秦强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牙关咬得咯吱响,脸上青筋跳动。
“秦厂长,您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得!陆黎辰就是个一根筋,认死理,不懂变通,跟他较真,您吃亏啊!”
“您人脉资源样样不缺,大树底下好乘凉,他这种死板、不懂人情世故的人,早晚会被时代淘汰。等他倒了,这钢厂不就是您说了算?”
杨宇站在一旁,赔着笑脸,额头沁出汗珠,嘴皮子快磨出火花了,语气卑微又殷勤。
“厂长,您就放一百个心!这钢厂,迟早得姓秦。未来,是您秦厂长的天下!大权在握,无人能敌!”
这话一出,秦强那双原本充血、怒火未消的精明眼睛眯了眯。
胸口那口憋闷的怒气,总算松了点,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
再看看陆黎辰这边,秦强要取消食堂补贴、孩子上学补助。
他咬牙还能忍,知道这些都是人事福利,争议虽大,但不至于动摇根基。
可一听说要砍实验室的经费,他直接拍桌子站起来!
这钱一砍,研发一停,新工艺停滞,技术革新中断。
厂子明年连饭都吃不上,更别提转型升级,迟早被市场淘汰!
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干涉科研工作!
自从秦强空降北城钢厂,他和陆黎辰就是两股拧不一起的绳子。
方向相反,理念相斥,谁也带不动谁。
一个要省钱压缩开支,追求短期效益。
一个要搞技术投入,着眼长远发展。
一个怕担责任,只求平稳无事。
一个敢扛事,勇于改革突破。
表面上,大家和和气气开会,你一言我一语,看似团结协作。
可暗地里,刀光剑影早就拼了个来回。
日子一天天过去,外头风平浪静。
厂区内机器照常运转,烟囱冒烟;。
里早炸了锅,派系明争暗斗,人心浮动,暗流汹涌。
某天下午,阳光斜斜地洒在北城钢厂办公楼的窗台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就在这寻常的时刻,一个穿着时髦、满脸脂粉的女记者,踩着高跟鞋,直闯秦强的办公室。
她妆容精致,唇红齿白,眼尾描得微微上扬。
一头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身上的香风还未进门就已飘了进来。
她笑得甜,嘴角翘起时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我是记者,想好好采一采咱们钢厂,在改革浪潮里立下的功劳!”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文琪的堂妹周秀芹。
她虽出身乡下,可如今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土里土气的小姑娘。
如今的她,打扮得体,言谈得当。
她扭着细腰,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摇地走进办公室。
那一身旗袍贴着她玲珑的身段。
秦强这种老色鬼,哪顶得住这阵仗?
他正坐在办公桌后批文件,一抬头看见周秀芹的模样,顿时手一抖。
他赶紧放下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来人。
“秦厂长,您好,我叫周秀芹。”
她轻声开口。
可秦强分明听出那声音里藏着几分刻意的撩拨。
周秀芹伸出手,那双手白得发亮,指尖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
“秦厂长,您这么忙,还能抽出空来见我,真太谢谢您了。”
她说着,眼波流转,睫毛微微颤动。
那动作,既羞怯又撩人。
她继续说道:“我想写篇稿子,讲讲您带厂子翻身的事儿。大家都说,您是真本事,让这老厂子活过来了。”
这话像温水,一滴一滴往秦强耳朵里淌。
他咧嘴笑了起来,身子往前倾,眼神贪婪地盯着她。
没等她话音落地,他那只粗糙的大手已经攥住了她的腕子。
他眼珠子粘在她脸上,恨不得盯穿了那层皮,嘴里连连应道:“好!太好了!你想咋写就咋写!”
他笑得满嘴黄牙都露出来了,牙缝里还夹着中午吃剩的韭菜叶。
可周秀芹心里早没当初那股子傻气了。
她手腕被他攥着,表面仍维持着微笑,指尖却微微发冷。
“秦厂长,您先松松手,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呢。”
她不再是那个被家人骗了婚的小姑娘。
那时的她,天真、懦弱。
可现实却是无尽的折磨与羞辱。
自从跟周文琪换了命,嫁进林家,她挨的打、吃的药、睡过的床……
哪一样不是血淋淋的?
林建国那混账,夜里掐她脖子,逼她顺从。
白天还要她笑嘻嘻地出席饭局,装出贤惠模样。
他给她下药,让她神志不清。
然后把她推给别的男人,当礼物一样送出去。
那些夜晚,她蜷缩在浴室里,用冷水冲刷身体。
她恨透了。
不是恨日子苦,是恨周文琪。
是她,偷了她的人生,占了她的福气。
而自己,却像条被踩进泥里的狗,连抬头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她站在这里,笑容甜美,眼神却冷得像冰。
她要用这支笔,撕开这个世界的伪装。
也要用这双手,把属于她的一切,一样样抢回来。
所以她偷了林建国抽屉里的两千块钱,一分不少地拿走了。
那两张薄薄的存折,是林建国攒了半辈子的积蓄。
她没有犹豫,直接塞进贴身的内衣口袋里。
然后,她撕掉了自己的身份证,一片一片地撕成碎片。
剪刀咔嚓咔嚓地响,一绺一绺乌黑的长发落在地上。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女人,脸瘦了一圈,眼神却亮得吓人。
最后换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
背着个帆布包,悄悄推开门,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她一路颠簸,坐了火车又换长途汽车,风尘仆仆地来到这破落的北城乡。
这个地方,偏僻、闭塞,连地图上都快找不到名字。
可对她来说,却是前世绕不开的宿命。
现在,她回来了,带着记忆,带着恨。
她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周秀芹,她是来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