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好,采购多花一倍的钱,却反过来压缩科研预算,连最基本的实验材料都不批了。这叫什么?这叫短视!叫杀鸡取卵!”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有人忍不住拍案而起,声音中带着愤怒。
“对啊!原油嘛,工业用的,能烧能用就行,干嘛非得花双倍价钱买那种所谓的‘高端品’?我们又不是造航天飞机!”
另一个工人代表也站了出来。
“周姐说得对!咱们钢厂,光闷头生产不行,得想办法打开销路!要是产品堆成山卖不掉,再贵的原料也白搭,不就是浪费人力物力吗?”
“没错!”
“周同志和陆厂长想的是实打实的事儿,是厂子的未来。秦厂长刚来,可能还不太了解咱们的实际运作情况,但这不是乱花钱的理由!”
眼看所有人都站周文琪这边。
秦强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额角青筋直跳。
他再也压不住火,猛地站起来,一掌狠狠拍在桌上,震得文件都跳了起来。
“都闭嘴!”
他怒吼道,声音几乎撕裂了空气。
“谁允许你们在这里胡乱议论?这是在开会,不是菜市场!”
“周文琪不过是个外聘人员,签的是短期合同,连正式编制都没有!”
他指着她,手指颤抖。
“她还没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质疑我的决策!”
“我是上面派下来的副厂长,厂里制服怎么改、规矩怎么定,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
秦强这会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生怕周文琪几句轻描淡写的质问,就把他在厂里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权威彻底击碎。
“是吗?”
周文琪站起身来,声音清亮。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秦强身上。
“秦厂长,今天会是谁都来了,那大伙儿是不是都有权利说句话?”
她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几个工人代表低头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几分赞同。
这本该是一场讨论厂务改革的例会,却被秦强突然提出的“统一采购高价制服”搅得气氛紧张。
自家媳妇被人当众挑刺,陆黎辰再也坐不住了。
他原本双手环抱坐在后排,神情沉稳,此刻却霍然起身。
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他脸色一沉,目光钉在秦强脸上。
秦强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周同志问得没错。”
“为什么非得买贵百分之二十的原油?这不是浪费公家的钱吗?”
他缓缓向前走了一步,语气加重。
“这笔开销,没有任何提前公示,也没有经过技术部门论证。谁批的?谁签字的?流程合规吗?”
“实验室的组建,还有那条汽车零件生产线,全厂上下都签过字、试过用,谁心里没数?”
他环视一圈,继续说道:“每一个项目上马前,我们都开会讨论,征求意见,做成本核算。可这一次呢?突然冒出来的高价采购合同,连财务科都没来得及走流程。这种事,怎么能不让人起疑?”
“秦厂长,有些开支能省,但有些,省不了。”
陆黎辰语气严肃,目光直视秦强。
“可正因为省不了,我们才更得小心用钱。公家的每一分,都是工人们流汗换来的。不能有人打着‘改革’的旗号,行中饱私囊之实!”
陆黎辰一开口,秦强的脸色瞬间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他万万没想到,陆黎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接翻脸,更没想到对方居然掌握了这么多底细。
“陆厂长,你是正儿八经的负责人,一言一行都该带个头。”
秦强强压怒火,声音微微发抖,却努力维持镇定。
“别因为周文琪是你老婆,就护短护到没边儿!”
谁都听出来了。他在骂陆黎辰包庇老婆,徇私舞弊。
这是在试图把矛盾从“采购问题”转移到“私人关系”上。
“护短?”
陆黎辰忽然冷笑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他一步步走向会议桌前。
“秦厂长,到底谁在护着谁,你心里清楚得很。”
“你一口一个‘原则’,可你自己的行为,经得起查吗?”
“你和那个新供货商,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自己最明白。”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助理小朱快步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叠厚厚的文件,神情凝重。
陆黎辰朝旁边一抬眼,助理小朱立刻拎着一叠文件走进来。
他双手将文件递到陆黎辰面前,低声道:“陆厂长,都在这儿了,刚从财务和工商系统调出来的。”
陆黎辰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目光扫过一行行数据,随后抬眼看向秦强。
“秦厂长,这是我让人查的材料。”
“你亲戚,在郊区盖了一整片高档别墅群。土地审批、施工许可,全走的私人渠道。更巧的是,那个地块,正好是我们厂原计划用于扩建仓储的区域之一。”
他双手交叠,冷着脸盯着秦强。
“巧了。你今天签的这份合同,原油供应商,也姓秦,是你亲堂弟,秦肖。而这家公司成立才三个月,注册资本五百万元,却拿下了我们厂一年三千吨的原油供应大单。溢价百分之二十,还免了竞标流程。”
“秦厂长,你解释解释。”
陆黎辰声音陡然提高。
“这算不算你仗着位置,乱来?拿公家的钱,养自家的腰包?”
秦强一听,血直冲头顶。
他猛地拍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陆黎辰!你这是污蔑!”
他怒吼道,声音嘶哑,几乎破音。
“你血口喷人!我跟你没完!”
“秦肖是我堂弟,又怎么了?他是供货商,关我什么事?我检查过了!每一批货都严格检验,没有任何问题,完全符合标准!”
他眼珠子瞪得通红,眼眶里布满血丝。
从前他在厂里说一不二,谁敢吭半句反对?
就连最老的工人都得看他脸色行事,人前人后,都是他说了算,谁不敬他三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陆黎辰居然不给他留一点情面,竟敢当众质疑他的决策。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不再接受任何质疑!这是我的最终决定,任何人不得更改!陆厂长要是不服,尽管往上头举报去!我不怕你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