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开启的瞬间,秦千风耳中嗡鸣如雷。
林婉儿的衣袖从他掌心滑过那刻,失重感如潮水倒灌,他甚至来不及抓住她的手腕,整个人便被抛入一片虚无。
“千风!”林婉儿的惊呼被揉碎在混沌里。
秦千风本能地蜷起身子,却触不到任何实体——没有风,没有温度,连眼皮眨动时都感觉不到空气的摩擦。
他看见白璃的剑穗在视野边缘晃了晃,像被无形的手扯着飘向左侧;古灵的血契碑原本泛着幽蓝,此刻却像浸在沸水里的玉,纹路忽明忽暗;墨云的刀霜凝结成冰晶,正一粒粒脱离刀身,悬浮在她发间,如散了线的珍珠。
“这里是混沌虚界,连命运都未曾完全掌控的禁区。”玄尘子的残魂突然在识海响起,声线比往日更模糊,“命纹会被紊乱的因果撕碎,莫要强行运转。”
秦千风心头一紧。
他试着调动破局命纹,果然感觉额间那道金纹像被人用钝刀刮擦,刺疼中带着绵软的无力。
这和以往任何险境都不同——在形意门被妖兽围猎时,他能摸到树干的纹路;在命域遗迹与机关兽周旋时,至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可此刻,他连“站”都做不到,只能像片枯叶般飘在无穷尽的灰雾里。
“千风!”这次是林婉儿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克制。
秦千风猛地转头——没有方向的虚界里,转头这个动作反而让他更晕,但他看见林婉儿的身影了!
她的发绳散了,几缕青丝黏在苍白的脸上,可眼睛亮得惊人,右手虚虚指着某个方向:“那里……有命塔的气息。很淡,像被揉皱的旧帛书,但确实是。”
命塔?
秦千风瞬间想起在高尔村山后见过的残垣,那是他第一次觉醒命纹的地方。
林婉儿的命种与命塔同源,她的感应绝不会错。
他咬了下舌尖,血腥气在嘴里炸开——这是他在混乱中锚定自身的老办法。
“聚过来!”他扯着嗓子喊,同时快速结印,掌心的破局命纹勉强渗出微光,在众人周围勾勒出淡金色的网。
可那网刚成型,便被无形之力撕出裂痕。
秦千风感觉有只冰凉的手攥住他的脚踝,猛得一拽!
他撞在某个“东西”上——说是东西,其实更像一团凝固的风,撞上去时甚至能看见自己的脸,扭曲得像被踩扁的陶俑。
“白璃!”他瞥见白璃被甩向另一侧,发簪脱落,乌发铺散如墨。
白璃的手还握着剑柄,可剑刃上的符文全乱了,像被小孩涂鸦的画卷。
再一转眼,古灵的血契碑突然发出尖啸,她整个人被吸进碑身投下的阴影里,只余下半声低唤。
墨云的情况更诡异。
秦千风看见她抬起刀,刀尖指向斜上方——这动作他再熟悉不过,是他们在命域遗迹里对付石俑的起手式。
可下一秒,墨云的刀又回到腰间,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角度,分毫不差。
她的眉峰皱成刀刻的线,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不对”,可话音未落,又重复起挥刀的动作。
时间循环?
秦千风喉结滚动,这比他在古籍里读到的还要棘手。
“婉儿!”他终于抓住林婉儿飘过来的手腕。
林婉儿的手冷得像冰,可掌心的命种纹却烫得惊人。
“别怕。”他低声说,可话音刚落,那无形之力又涌来,这次是从两人中间切开——林婉儿的指尖从他指缝滑走时,他清楚地看见她眼底的慌乱,像被暴雨打湿的萤火。
秦千风背贴上一团“因果碎片”。
那是块半透明的薄片,凑近了看,竟能看见高尔村的老槐树,自己十岁那年在树下翻跟斗的影子。
玄尘子说过,混沌虚界由未完成的命运构成,原来这些碎片,是别人或自己未走完的路?
他突然福至心灵,伸手按在碎片上——碎片没有抗拒,反而像活物般裹住他的手掌。
“白璃在左前方!”他闭起眼,破局命纹的刺痛此刻成了指南针。
他踩着另一块碎片跃过去,那碎片上是白璃在演武场练剑的画面,剑尖挑起的落叶还悬在半空。
“白璃!”他大喊,“用剑劈你左边第三道波纹!”白璃的眼睛瞬间亮了,她虽看不见波纹,却依言挥剑——剑刃精准地劈开一团扭曲的光,镜面空间“咔嚓”裂开道缝。
古灵的血契碑突然在他识海震动。
他顺着感应找去,看见古灵正站在阴影里,指尖抵着碑身,唇形默念着什么。
“跟我来。”他抛出块刻着命纹的碎片,古灵接住时,阴影里伸出无数透明的手,却被碎片上的金光灼得缩回。
墨云的时间循环最耗精力。
秦千风找了七块碎片,每块都映着她不同的未来:挥刀劈向左侧、停刀转身、甚至收刀入鞘。
当他把第七块碎片贴在她眉心时,墨云的动作终于卡住了——她举着刀,悬在半空,眼里有狂喜闪过。
“跟着碎片走。”他说,墨云点头,刀尖轻轻偏了半寸。
时间的锁链“啪”地断开。
当五人重新聚在一处时,秦千风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林婉儿抓住他的衣袖,手指还在抖,但眼神是稳的:“在那。”她指向正前方——不知何时,一座青灰色的石碑悬浮在虚空中,碑身上的字像被水浸过的墨迹,隐约能辨“终焉非止,混沌为始”。
“小心。”白璃突然按住剑柄。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石碑的阴影里正渗出一团黑影。
那黑影没有具体形状,却能让人感觉到“眼睛”——无数双眼睛,藏在混沌里,盯着他们。
“它……没有敌意。”古灵的血契碑突然安静下来,“像是被困在这里很久了。”
墨云的刀霜重新凝结,却没有出鞘:“但它在看我们。”
林婉儿的手已经伸到石碑前,指尖离碑文只剩三寸。
黑影突然动了——它不是扑过来,而是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双混沌色的眼睛,像把天地都搅碎了揉进去。
一声低沉的咆哮震得因果碎片簌簌坠落,整座虚界开始震颤,石碑上的字彻底模糊,仿佛要被这震动抹去。
秦千风的破局命纹在掌心灼出红印。
他望着那对混沌色的眼睛,突然想起命运棋手消散前的话——“命运之战,才刚刚开始”。
而此刻,虚界深处似乎有什么在回应这声咆哮,像极了……回音。